在春花的引導下，閉上眼睛。那是我家很多年前的老廚房，土磚砌成的灶臺，大大的黑色鍋里冒著熱氣，潮濕的水缸，舊得泛黑的碗柜。灶后面有一條木頭條凳，條凳后面堆著柴，有些凌亂。一個大概一米高一米寬的磚墻隔斷，把這些柴隔離開來。餐桌是四方的吧，外婆坐在靠門的凳子上，她才到我們家，我在外婆身上爬上爬下，媽媽說別煩外婆，外婆累……我有點詫異，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悻悻地下來。

吃飯了，我想起會唱的歌，迫不及待地想要唱給大家聽，于是放下筷子，站到大家面前，就唱起來。大家好像都很高興，我也受到了鼓舞，興致越發高起來。

我看不清這個小女孩的五官，也不知道她穿的什么衣服，但知道那是我。我有些奇怪，以前總會最先出現的那個場景為什么沒有出現？――兩三歲的我，小小的個子，捧著飯碗，孤零零站在別人家門口，我向路上張望，伯伯要帶著皮膚白皙的姐姐去城里……

我去找她，小姑娘果然站在那里，穿著舊舊的圍兜，手里端著搪瓷碗，飯早就涼了。我走過去，牽起她的手，和她站在一起，一起看姐姐和他們走過去。

我對她說，沒關系，你挺好的。她不說話，我們站在一起，心里都很篤定很踏實。

我又看見上五年級的小姑娘，身上穿著中長的燈芯絨紫紅外衣，這衣服是別人穿剩下的，還少了一顆扣子，但我覺得好看。一個漂亮的女老師，她是我們鄰居的一個親戚，我由此也覺得她是可親的。她伸出一根手指頭，勾住那個空著的扣眼：“跟你媽說，這樣的舊衣服丟掉咯。要她給你買新的。”小姑娘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她紅著臉，低著頭，捏著衣角，感覺受到了極大的羞辱，卻什么也說不出來。老師的距離瞬間變得如此遙遠。我站到小姑娘面前，拍著她的背，跟她說，沒事，你不喜歡她這么做，你可以表達出來。她仍然僵立在那里，手足無措……我不停地給她重復：你可以把你的感受說出來，沒事的。你不喜歡的事，你可以拒絕。我擁抱住她，我感覺到她的瘦弱，她的戰栗，我久久地擁住她，給她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