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我給我哥打了一個電話,我告訴他:“我感覺這樣下去自己會得抑郁癥!”
他有些疑惑:"你又失戀啦?按理說對于失戀這種事你應該早就輕車熟路了吧!"
我很郁悶:"你確定要這樣安慰我么?"
從小到大,每當我有難受或者疑惑的時候,我總會找他傾訴。
而我哥總是能用我最能夠接受的方式和話語把我從泥潭里一點一點地拖出來。不得不說,他大概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總能找到最合適的方式開導我。
記得有一年我被安排到一座荒涼的島上工作,我對他說:“我感覺自己呆不下去了。”哥哥安慰我說:“我當年去的地方更加荒涼,拍成紀錄片的話可能就沒有后來荒野求生貝爺什么事兒了。”的確,他痛訴完他當年的慘狀以后,我覺得舒服多了。
我哥大我兩歲,有的時候我會想象我還在我媽肚子里的時候,我媽會不會把兩歲不到的哥哥叫到跟前問他想要個弟弟還是妹妹。然后在我出生以后會不會又很認真地告訴他:“以后就要做哥哥了,一定要好好保護弟弟哦。”我也能夠想象懵懵懂懂的哥哥鄭重地點著頭,仿佛感受到有一個世界等著他來拯救一般的責任感。正是帶著這樣一份責任感,他欺負了我整整一個童年。但是,我的整個童年卻從來沒有被其他人欺負過。
有些人的童年很慘,總會被父母拿去和別人家的孩子作對比。而有些人則更慘,因為別人家長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是自己家的另一個孩子。哥哥就屬于別人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成績永遠名列前茅,各種各樣的獎狀能貼滿一墻。我那時候天真的想,要是家里的墻不夠貼了,會不會為他再砌一堵?我媽后來打消了我的顧慮,她說:“不夠貼了的話,我們就換一所大房子。”哥哥不僅成績好,體育也很厲害,運動會總能帶回很多作為獎品的文具,然后分我一半。他代表學校去市里打每一場籃球賽,至今保持著中學母校的運動會跳高記錄。學校所有的老師都認識他,于是也大都認識我,他們看到我會說:“你看,那就是那個誰誰誰的弟弟!”
那會兒我就像一個尾巴一樣總是跟在哥哥的屁股后面。
三年級的時候,爸爸媽媽因為工作的原因都去了外地,我和哥哥成了留守兒童。我們在姑姑家吃飯,然后晚上回自己家寫作業睡覺。哥哥膽子很大,有時候會帶上一伙同學來家里看恐怖片,而我搶不到遙控器只能跟著一起看。那些僵尸片簡直就是我的童年陰影。到了晚上睡覺要關燈的時候,我總是嚇得躲進哥哥的被窩瑟瑟發抖。在那個被窩里,十一歲的小男孩告訴九歲的小男孩,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怪的。而九歲的小男孩從那個時候開始不再懼怕鬼神,那些爸媽不在身邊的日子,感覺哥哥就是全世界。
后來我上了初一,哥哥初三,有一天我媽很嚴肅地跟我說:"最近這段時間,你跟著你哥,看看他每天是不是跟同一個女孩子一起下晚自習?"雖然我當時不是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我大概搞清楚了媽媽一臉嚴肅的表情意味著什么。于是每個晚自習我都跟做賊一般偷偷摸摸跟在哥哥后面。然后把掌握的情報一字不漏地告訴我媽,那些情報包括我哥緋聞女友的名字,家庭住址以及她所有的一切。后來我個才知道之所以我能那么清楚地掌握這些,是因為那女孩有個妹妹剛好與我同班。
后來我自作主張地慫恿我的同班同學和我一起跟蹤我哥和她姐。
再后來,再后來我喜歡上了我的同班同學......
哥哥和他的疑似初戀在我的小報告和我媽的聲討以及我哥班主任的阻撓中劃上了一個不完美的句號。
不久之后的中考我哥以全市第三名的成績去了市重點高中,而當時的我還在因為期末考試數學只考了49分而遭遇家暴。
初二下學期,我的成績仍然不見起色。當時的我正處在令人恨得牙癢癢叛逆期,全家每個人都想暴揍我一頓。一次上歷史課我抱著物理課本睡大覺,歷史老師一生氣把我物理書繳走了。那個學期的期中考試我賴以為長的物理成績理所應當的不及格了。最開始我對此不以為意,父母的責備,老師的勸說,我都且聽且忘。當所有人都對我感到失望的時候,哥哥從書柜里找出他兩年前用過的物理書遞到我手上。他說:"我的課本是打算都留下來的,萬一以后我成了名人或者偉人,這些我用過的課本都會變得很值錢。但是現在,我把它交給你!"我鄭重地接過那本書,像接過一支火炬。
從此以后,我竟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開始認真學習。初三的第一次月考莫名其妙成了全班第一。那時候我身邊所有人都不知道我身上發生了什么,而我只是微笑著默默拿出哥哥送我的物理課本,很認真地看著上面工整而詳細的筆記。
或許有時候成長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在那一個瞬間,你眼前出現什么,什么就會變得很偉大。
高中時期,哥哥曾經教過我一個游戲,把自己名字的筆畫數減去自己喜歡的人名字的筆畫數得到的數字可以對應的知道兩個人的命運如何。我很興奮的數著自己名字的筆畫,然后去數了數班上成績最好的姑娘名字的筆畫數。然后問我哥:“0代表什么?”我哥頭也不抬,說:“代表心心相印。”我向來對哥哥說的話深信不疑,直到后來考試的時候我完全感應不到那姑娘,計算題感應不到,填空題感應不到,連選擇題都感應不到......
2004年高考,哥哥不負眾望考出了高分,提前批次錄取了山東一所不錯的軍校。一家人為他送行,臨行前,他拍著我的肩膀:"從今天開始,你就要自己一個人長大了。"
我就要一個人長大了么?
那么多年,我早已習慣前方一直有一個人領著我走,哪怕天再黑,路再爛,雨再大,只要一抬頭,看見前方還有一個身影,就會覺得很安心。這天,我突然意識到這個路口之后,前方的路真的就只能靠自己走了。
但是我一直都知道,假如有一天我變成了全世界最落魄的人,跌跌撞撞,滿身傷痕,被一些陌生人往身上貼滿標簽。也會有一雙手輕輕把我撿起,拍掉我滿身的灰塵,撕掉那些丑陋的標簽,用每一個眼神告訴我:“就算在最荒蕪的土壤里,你也能夠開出一朵花!”和他當年把物理書放到我手心時充滿期盼的眼神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