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放到現在，一個廠里看大門的都比周廠長的居住環境好，就更別說那些腦滿腸肥動不動就買個房子給自己金屋藏嬌的企事業單位的領導們了，方正非常尊敬周廠長，但從這個角度上來看，周廠長連小三都不如，想到這里方正不由得暗自嘆了口氣，當今社會像周廠長這樣的好黨員，真的還存在么？周廠長現在的境況，是值得人們去敬佩、去可憐呢，還是會招來人們的嘲笑呢？方正越想越憋屈，于是干脆將自己的想法全部拋諸腦后，什么也不去想再次打量起客廳內的環境來。

雖然客廳里的一切擺設都是那么的老舊，但所有家具包括客廳的地面墻壁都非常整潔一塵不染，這不由得讓方正心中多了一分羞愧之情，自己家的面積比周廠長家大多了，但那被自己造得和豬圈一樣的房間實在很難讓方正在二位老人面前抬得起頭來，想到這里，方正馬上收起了正在四處掃視的目光向沙發上望去。

此時的沙發上，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正戴著老花鏡聚精會神地看著報紙，聽見有人進來了，老人頭也不抬地說道

：“老婆子，有客人來啦？”

老年婦女連忙說道

：“是市局的方警官，他是專門為制藥廠的案子來的。”

老人聞言嘆了口氣摘下眼鏡抬起頭沖方正說道

：“方同志你坐吧，剛才你和我老伴在門口的談話我都聽見了，怎么？盧老婆子也死了？”

方正連忙答道

：“是啊，昨天半夜的事，我怕兇手也會同樣對您不利，所以就連忙趕過來了。”

方正說完一番話，順勢向老人的臉上望去，這一看不要緊，方正不由得心頭一驚，根據戶籍科兄弟們提供的資料顯示，周廠長是1945年生人，這樣算來如今的周廠長還不到70歲，可如今自己眼前的這位老人雖然精神還算矍鑠，但年紀看起來卻是有80多了，想到周廠長一生操勞心血都鋪在了制藥廠，方正不由得再次對周廠長肅然起敬了起來，這樣一位老人會受到制藥廠全體幾百號員工的尊敬，絕不是沒有原因的。

聽了方正的話，周廠長表情凝重地微微點了點頭說道

：“盧老太向來身子骨硬朗，我這個老不死的一直認為自己會走到那老婆子的前邊，想不到……”

方正聞言心頭不由一驚，因為方正十分清楚周廠長身體不好，要是周廠長因為過度悲傷而出了什么意外可就得不償失了，想到這里方正不由得連忙說道

：“周廠長，您節哀順變，逝者已矣，我們這些活著的人才應該更好地珍惜生命不是么，而且現在也不是該咱們悲傷的時候，案子還沒破，我們應該化悲痛為力量早日將兇手緝拿歸案，您說對么？”

周廠長聞言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

：“咳，都這么一把年紀了，誰先走一步誰后走一步都是很難預料的事情，咱們不要去提它了，倒是方同志你為什么來找我，我已經退休很多年了，現在廠子里的人事關系和生產方面的事情我都不是很了解，我實在不知道能幫上你們警方什么忙。”

方正聞言說道

：“我這次來拜訪周廠長您不是關于現在廠里的事情，而是早一些時間廠里的事情，其實也很簡單，我就是有幾個問題要問您，問完了我就走，絕不打擾你們二老休息。”

周廠長擺了擺手說道

：“沒關系沒關系，你問吧，只要我知道的我都會毫無保留地告訴你的。”

方正聞言心中這才一塊石頭落了地說道

：“我聽說您女兒周玉和您女婿于雷的關系好像不太好，您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周廠長嘆了口氣說道

：“要說于雷那孩子啊，真是一個好孩子，在搬進一號公寓住之前啊，廠里沒有人不夸他的，天天就是埋頭干活，話也不多，從不參與什么爭名奪利勾心斗角，而且那孩子腦子也聰明，人也勤奮，所以我才放心地把玉兒嫁給他啊，說實話，當初玉兒還不怎么同意嫁給于雷，因為她根本就不喜歡于雷，還是我做了好長時間的工作玉兒才勉強答應的，哪知道我是把玉兒推進了火坑啊，于雷和玉兒結婚之后不久就搬進了一號公寓，然后于雷就突然性情大變，在廠里偷窺女廁所、女澡堂、女更衣室，調戲廠里的女員工，我狠狠地批評教訓了他好幾次，可他就是不知悔改，后來小李跟我說，凡是在一段時間內性情大變的人，很有可能是得了精神病，聽了這話我心里倒是稍感安慰，因為得病了么，只要病了就還可以治，治好了，還是好人一個么，可精神病院我們也去了好幾家，所有醫生給出的結論都是，于雷的心理極度扭曲變態，不屬于精神病，但屬于心理疾病，聽到醫生的話我的心里還是泛起了一絲希望，畢竟心理疾病也是病，而且心理疾病遠比精神病來得輕，也更好治一些，于是我滿懷希望地讓玉兒陪著于雷進行治療，可治療了半年多，玉兒陪著他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醫院都跑遍了，錢也花了不老少，偏方也沒少用，于雷就是不見任何起色，反倒越鬧越兇，玉兒實在受不了了，就跟我提出要和于雷離婚，我周青山堂堂正正做人，一輩子不愧對良心，可一旦女兒離婚了，我還怎么抬得起頭做人啊，于是我就懷著私心勸玉兒不要和于雷離婚，說不定什么時候于雷就突然就好了也說不定，玉兒這孩子很孝順，從不忤逆我和她媽的意思，所以就沒有再堅持提離婚的事，沒多久，玉兒就搬出了一號公寓自己租房子出去住了，說實話方警官，現在仔細回想起來，我真對不住玉兒啊，是我自己太顧及這張老臉害了玉兒啊，我現在都沒臉見她啊，要不是看在于雷研制出了‘糖舒一號’對廠子有巨大的貢獻，我哪能硬逼著自己的女人嫁給她不喜歡的人啊，你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