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月圓夜。我無心睡眠,枕著鐵齒杷,看著皎潔的月亮,那上面曾經有我思念的人。
猴子已經尾巴倒卷在樹上睡著了,還流著口水,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他的花果山。那個呆呆的禿頭和尚也躺下了,感謝老天爺,我終于不用再聽他嘮叨。只有悟凈還沒有睡,他又在擦拭著什么。他只要一停下來,就會渾身不自在。
思念是一陣風嗎?如果它有形狀,那我對她的思念是不是早就連綿不絕,可以延伸到天際?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候的場景:漫天都是飄舞的桂花,她揮舞著長長的水袖,旁若無人地跳著舞,旋轉……好美,好美。
可是,同在天宮那么久,她都不認得我。何況我現在只是一頭豬呢?
唉,還是算了,沒有一個美人會喜歡一頭豬的。何況作為一頭豬,也不應該想這么多。
就像我們四個為什么要去西天取經呢?什么是修得正果?我會變成人人都愛的帥哥嗎?沒有答案。
也許,在路上,就是一種答案。
就像豬,只要吃飽就行了。何必去考慮除此以外的東西?如果那些都能由人(哦,不,應該是妖)來掌控,那神仙他們豈不是要閑得太無聊了?
突然,我覺得胃中一片空虛,肚子“咕咕”叫了幾聲,果然我白天又吃得太少了。打妖怪是體力活,不吃飽點能行嗎?如果是在高老莊,這會子莊稼應該早就成熟了吧,高粱、饃饃、玉米棒子……我一頓能吃幾大碗。翠花給我添飯都不夠。
不對,說好不想這些的,怎么又想起來了呢。
有時候,我很同情那只猴子:那么費心費力地降妖伏魔,他的火眼金睛難道看不出來,這些妖魔都是菩薩他們派來的嗎?明顯走走過場、配合配合就能了結的事兒,他干嘛要這么走心。“齊天大圣”那都是五百年前的事兒了。
悟凈還在擦那些行李行貨架子呢。自從打碎了王母的琉璃盞后,他就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畏首畏尾,謹小慎微,一點點輕微的細聲都能讓他神經過敏。聽說天庭早已添了一個卷簾的門衛了,好像是二郎神楊戩他妹子的二姑夫的小舅子……嗨,管它呢,這些又與我有何相干?
呆和尚心地不錯,但智商實在太低。老婦人、少女都是白骨精所化,我這點道行,難道會看不出來嗎?我只是想把他們留下來拌拌嘴逗個樂子,一時半會都打死了多無聊啊!也只有呆和尚會相信白骨的伎倆,竟然真的要休了那只倒霉的猴子……我說過,凡事太認真太性急,不是好事吧。誰叫這潑猴不聽我的話。
咦,一片云飄過來了,遮住了月亮。
白龍馬打了個響鼻,低低地長嘶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從前的龍宮。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后悔,放棄那樣優渥的生活。
要是我,我會后悔的。
有轟隆隆的雷聲從天邊滾將過來了。雨,就要落下來了。要不趕緊叫醒他們起來躲雨吧。可是要往哪個方向躲呢?這里是山麓下,一無遮擋,往哪里逃都是在雨中。
這就是宿命嗎?小到這場雨,大到整個西行。
我看著天邊隱約的亮光,仿佛看到了漫天神佛嘲諷的嘴角。
也許,我們沉睡得的確已經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