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娟這一生,從外看來,不值一提。每一個小節都有起承轉合。但連起來,卻不是時人愛看的那種泥沙俱下的大悲劇,或平步青云的成功傳奇。
學習成績,15歲前都還好。但進入青春期,便喜歡躺著發白日夢,時間就這么流走。之后她督促女兒要好好學習,多用自己失敗的前科。
18歲生日,剛熟的少女請了一眾同學來家里慶生。她煩爸媽準備了一桌餃子。
后來,誰也沒來。正長身體的她一聲不吭地吃了一桌子餃子。
23歲,媽的閨蜜在國營部門工作,給她介紹了個小個子面皮白的南方小伙子。小伙子不敢正眼看她,來回搓著手。長得有點像林志穎。
秀娟后來對女兒提起過自己的唯一一任男友:他愛小偷小摸,不好。也有沒說的。大高個子。黝黑的長手臂握著自行車把,會顯出結實的筋肉。
靦腆的小伙成了她“愛人”。后來,她生女兒,溫和的小伙還在加班,沒來醫院陪著。那是后話了。
她看著愛人事業上升,也不甘心在家看孩子,雖然懷上女兒后就沒有再工作。
她決定從零開始,做起了工藝品買賣,炎炎夏日趕展銷會的集。她招了一個來京打拼的河南小伙做伙計。小伙皮膚黝黑,有些太瘦了,但一箱一箱地搬貨時,緊繃的小臂上會顯出結實的筋肉。
最忙碌的日子,他們各自在攤位后的躺椅上睡。睡不著,便一起看星星。小伙子握了她的手。
后來,小伙走了。她帶著9歲的女兒一路找到了他河南老家。小伙不在。小伙的老父親看她們可憐,便收留了一晚。第二日,沒送她們上回北京的火車。那是后話了。
她爸爸會害他。她哥哥會害她。那個逐漸肥胖、脫發的南方丈夫會害她。她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就這么覺得了。
她逃了,穿越半個中國,在深圳的大酒店刷盤子。她還想救自己讀大學的女兒出來。
“你在北京,他們會害了你的。來廣東,媽媽供你讀大學。”
電話另一邊:”不,媽,你瘋了。“
勸不動,她干脆同女兒嘮嘮家常。自己住還是很寂寞的。
”媽媽現在瘦好多了。我買了光盤,每天跟著跳操。“
”哦,不錯。“
她被送進精神病院后,女兒去深圳整理了她的東西,又去醫院探望她。
”我跳操的光盤你留著了么?”
”沒。東西太多,帶不動。“
后來,北京長大的秀娟再也沒離開北京,沒離開18歲前爸媽起的平房。睡到早十點再起來,女兒打來電話,她往往還迷糊著。
“媽媽最近又胖多了。在家伺候你姥姥,懶得鍛煉。寶貝,你下個月能不能回來啊?”
這就是討人厭的秀娟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