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不知道,為什么而活,為什么而生。但是,現在有了答案——向這個世界證明空氣里留有我的氣息 。
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也便沒有活著回去的期盼,甚至于沒有留下半點肉身痕跡的可能?;蚧娠w灰與浮塵共存,或氧化分解成養料供青山長在,或俯身茫茫大海漂流四方進了魚兒口腹。于是便想留下些印記,向這個世界證明空氣里留有我的氣息 。
我們來到這個世界,經常覺得生活沒有出路,上天何其不公,社會多么混亂,大之天下竟沒有安身立命的處所。不停的質疑生活,痛斥上天,嘆息社會,甚至于否認自己。沒有看清,當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時候,整個世界也隨之崩潰消散。一只失了舵的船,要么隨波逐流,要么翻船海上,永遠到不了花開的彼岸。而人呢,總會有一段時間覺得生活沒有了趣味,下雨覺得雨煩,看太陽覺得太陽太耀眼,觀云云又走得太快,偌大的世界竟沒有風景為其停留駐足。卻不知道,宇宙的演化規律是那么深沉,遠勝過人的情感。上天打一個噴嚏,人間就是暴風驟雨,而我們只能縮在窗玻璃后面看那陰云翻卷,雨君肆狂。自然的氣概,能催醒含粉脈脈的花蕊,也能使火山開化,江河漫溢,冰飛雪陷。人呢,只能縮在蝸居里。出色的人,超越了限制去認識世界,去服務世界,通過科學、藝術; 通過耕田,播種……但是更多的人卻不知為何而生,一生辛勞、困厄,伴著自身的缺點與軟弱,日復一日地依附在人的模殼之中,泯滅了生命的靈性。
那么,什么是我所能留給這個世界的?我想,是我的需要,我的努力,我的情感創造的一切。這可以從一個嬰孩的啼哭一直暢想到生命的盡頭。
我們來到這個世界,迎著父母的歡欣喜悅。我們聽得到的人世間第一聲的笑聲哭聲都來自自身,一個茫然無所知卻渴望擁有全部的嬰兒。這嬰兒貪婪無所滿足,他本能地吮吸自己的拇指,吮吸是他的天性,是他的本能。從他來到這個世界那一刻起,吮吸就是他的全部。他可以銜住一切能夠銜住的東西,做各種大膽的嘗試。但是咸咸的滑膩膩的手指,絕對不會是他的最佳選擇。一定有更美好的東西等待著他,值得他一次次地尋找與嘗試。直到母親將他的頭靠近,把乳頭貼近了他的嘴唇。仿佛有一種亙古而遙遠的呼喚,仿佛是一種清新而甜蜜的安撫,仿佛是一種神秘而溫馨的誘惑,讓他得到了他所需要的全部。他邁出了生命長河中的第一步,他滿足了生命對生活的一種需求,他告訴這個世界這樣的追求是所欲的外在表露,這樣的所求可以類通到他的一生所有的追尋:物質的美好,情感的滿足,精神世界的充實,內在素養的完善,以至于生活的內涵與生命的真諦。都是為了需要而存在。而我的內心此時開始生出一種訴求,不斷地貼近本真,向我透露出對萬物生靈的敬仰,向我詢問該何所從的迷茫,向我表現內心對生活的熱切期盼,向我索要母親能給予嬰孩的,所有音容笑貌,愛的激蕩。
梭羅說得很尖銳:我們終其一生為誰而受奴役?一個人最大的惶惑就是不明白自己受苦、歡樂、工作、享受是為了什么。 是為了什么?我天天拷問自己。 在沒有圓滿答案之前,我用手刨開我可以觸及的土地,種下一棵棵美麗的鮮花,一株株翠綠的幼苗。我并不期望得到什么,只想多靠近一些自然的芳菲,向空氣傳播,我栽種下的,生靈的氣息。
2012.0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