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幾天后,我終于從三號觀察室調到3樓了,月建只是來一天就被調到二樓去了。而我因為把醫生的筆掰斷的小事,被三號房觀察了很久,就因為這破事,醫生還給我加了好幾粒藥。本來我是中午4片藥,晚上兩粒。被加到了中午5粒藥,晚上6粒藥,護士給我發藥倒藥的時候是一把。我一天要吃11粒藥,好恐怖?。。ú贿^我第二次住院時,一天吃18粒藥更恐怖吧?)這個醫院亂給人加藥。我讓我的主管醫生林詩全幫我減藥,他也不肯,還說我的情況,還要再加藥,調到3樓45號后,我發現我的室友還是周海浪,周海浪比我早來幾天,當時她還很不想調到三樓。三樓的45號宿舍里只住六個人,不像三號房一樣住十個人那么多,二號房更恐怖,有20幾個床位。月建房間的床位也很多,我第一次到月建的宿舍里時,還聞到一股很嚴重的尿騷味,不過后來就沒有了。我隔壁房間46號的室友就是林沐原。44號房間是肖雅曼。一區跟四區一樣,也是8點鐘睡覺。有時候不想睡那么早,就跟沐原一起在走走聊天,我說我出院后要準備到美國留學了(事實上:直到我第二次住院前都沒有到美國讀書,這件事一拖再拖),沐原說:“要不不讀了。”我當然不會聽這種建議。
這幾天我開始跟海浪一起躺在樓梯里睡覺,通過跟海浪談話。我知道到了海浪22歲,是大我6歲的姐姐。她讀完初一就不讀了。有時候我會跟海浪抱在一起睡覺。海浪喜歡把外套拉鏈拉到嘴唇,于是我也模仿她的動作。有時候保安護士看到了,會趕我們起來,但我們起來后,等他們一走,我們又躺在地上睡覺了。有一次保安說,“又是你們兩個躺樓梯里睡覺。鈺潔一個,海浪一個?!?br>
在樓梯里時,海浪給我個建議,“跟你親戚說你要回家讀書,不然功課都要掉了?!庇谑俏腋轴t生說我想回學校上學和考試,沒想到林醫生卻說:“書讀不讀都沒關系的,讀書考試不重要,以后讀個??凭托辛恕!比绱藚T乏的思想,又是讀書無用論?最讓我驚訝的是,林詩全竟然沒上過大學,我還以為當醫生至少要本科學位。我還以為出家當尼姑至少要本科學位,但是那個四區認識的釋成慧也只是讀到了初二。一切都只是我以為。
坐在樓梯間里的時候,海浪又跟主任要了一個她媽媽帶來的蘋果,然后海浪要把蘋果掰成兩半。可是我跟海浪的力氣都太小了,都掰不開。高如少當時也跟我坐在樓梯里,但她也掰不開?!凹佑?,你可以的,可以掰開的?!蔽夜膭钪@?,”好不容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把蘋果掰成兩半了。然后我彎著腰下了樓梯把蘋果拿去院子盡頭的水龍頭那洗,病人楊曉明來了,她想要吃我的蘋果,于是我把蘋果給了她咬了一口,病人楊少麗姐姐也來了,她也想吃,于是我把蘋果也讓她咬了一口,沐原也咬了一口。我本來也想分給林月建的,可是林月建嫌棄我們的口水。我倒是一點都不介意她們的口水,我把她們當成朋友。然后楊曉明看我行動不方便。幫我把蘋果拿去水龍頭去洗了再給我,于是,我終于吃到了香甜的蘋果,好甜好好吃啊,沒咬幾口,陳小鈺也來了她也想吃,于是我稍微再咬了一小口,把剩下的蘋果洗了,再給陳小鈺。
有時候我會咬沐原的耳朵,沐原說很舒服很有心動的感覺。跟沐原打招呼時,我也是親她的臉。過了七八天后,四區認識的病人釋成慧也下來了。然后我又開始跟釋成慧說話了,我欣喜若狂,仿佛見到了故友一般??墒俏乙H她抱她,釋成慧不讓親也不讓抱,于是我只是友好的跟釋成慧握了一個手。她本來還不想讓我握的。釋成慧轉到一區后,勞小鳳跟釋成慧關系特別好,她們老是牽著手走路、說話、散步、聊聊天。
“你什么時候給我打電話?”我在一天林醫生來查房的時候問。
“那也要我給你打?。 绷轴t生有些生氣的說,林詩全總是對我很沒有耐心,老是因為一點小事就對我發脾氣,“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對我發脾氣?”我說?!澳且惨悴灰俏疑鷼獍?!”林詩全毫不客氣的回懟說。
晚上的時候,林詩全傳我去辦公室吃面包了,我媽媽又帶面包來了。我說我要分給朋友吃,林詩全說不行,只能分給他。然后林詩全把我那個很大的面包掰成了兩半。我說讓我來掰,他還嫌棄我手臟讓我洗手。林詩全叫我坐在后面的凳子上。這次不叫我到隔壁屋子吃了?
“只有這樣,我才能看著她。”林詩全說。
“好吃嗎?”坐在辦公室里的一個護士趙盈盈問我。
我沒理她,“你怎么不理人?”林詩全責怪我說。
“我沒聽到,難道是我的錯嗎?”我言語譏諷說。
“那難道是我們的錯嗎?”趙盈盈說。但也就是這一丁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我徹底惹怒了趙盈盈,從今以后,趙盈盈護士都非常討厭我,小肚雞腸的女人。我很不喜歡這里的護士。
“好吃嗎?”另一個護士問。
“好香啊!”我敷衍的說。
突然我看到我座位旁邊有一箱藍莓牛奶,箱子的包裝已經打開了,我瞥了一眼,發現里面有一盒純牛奶。
于是我拿了一盒純牛奶,“哎不能喝。”林詩全和另一個護士說,然后林詩全從他的柜子里拿出一盒燕塘牛奶給我。
我沒管他們,把吸管袋子拆開了,林詩全雖然把牛奶拿出來,但是遲了。林詩全轉過頭看我的眼神有些生氣,幾乎是咬牙切齒。我趕緊把牛奶和吸管放回箱子里。
這時坐在我對面的趙盈盈就開始用我聽不太懂的方言開罵了,連罵我幾句,坐在我左手邊的護士和林詩全沒說什么,但也是默默的接受她罵我。氣氛一片尷尬,我聽得很難受,上帝呀,我的玻璃心又被傷害了。
林詩全就因為這件小事很生氣?!扒榫w管理控制一下,不要發脾氣。”我說。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坐在我對面的趙盈盈護士語氣很不好的說。
“要不趕她回去吃吧?!壁w盈盈護士說。
“不,讓她吃完再回去?!绷衷娙f。
......
我也只是笑著說,“林詩全我喜歡你!”
“什么?你說什么?”坐在我對面的趙盈盈護士問。
“我喜歡林詩全?!蔽掖舐暤恼f,整個辦公室的人都能聽到。
坐在我對面的護士又唾罵了我幾句,具體罵了什么現在也忘了,“你要發瘋回??弹偂!绷衷娙苁巧鷼獾恼f。
“什么,你要放我回家嗎?”我驚喜的說。
林詩全沒說話,“我媽媽身體怎么樣?”我轉移話題問林詩全。林詩全居然不理我,“你還冷暴力我了?!痹谖艺f完,坐在我對面的趙盈盈護士又罵了我幾句,我跟林詩全一說話,對面那個護士一直在插嘴罵我,她針對我!就因為這點小事,她就跟我結仇,現在看來我只覺得我們的趙護士真是個心胸狹窄的女人。
“以后叫她媽不要再帶面包來了?!壁w盈盈護士沒好氣的說。因為這個跳梁小丑護士和林詩全的態度,導致我心里很不舒服。
林詩全把我的另一半面包拿給我。
“這是我最后一餐了嗎?”我問林詩全。
林詩全沒有回答我,他還是不理我。
吃完后,我就準備出去辦公室了,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對那個護士說:“阿姨,下次我跟林醫生說話的時候,你能不能不要插嘴?”其實我也不懷好意,我叫她阿姨是往老的說。然后我走出了辦公室。很快就要到八點睡覺的,我了上了3樓回到45號房。
躺在床上,突然聽到林詩全的聲音廣播喊“林鈺潔,林鈺潔,出來?!蔽覜]有理會,繼續躺在床上睡覺。“廣播叫你了?!备彝奚岬暮@苏f。“我不想下去。”我說。這時月建,沐原,都來我房間了。這時,林詩全廣播又播:“林鈺潔,林鈺潔?!?br>
“鈺潔,廣播叫你了,快下去。”月建說。
而我還在因為剛剛的事生悶氣,趙盈盈的事讓我委屈巴巴,而我自作自受的把脾氣全撒給林詩全。
“我不想下去,我不想下去?!蔽乙贿吶鰦?,一邊任性。可是這倆人還在催我。
“林沐原,你下去幫我傳句話。叫林詩全去死?!蔽覙O任性不負責任的說。
“好嘞!”于是沐原立刻下去幫我說了。
等了一會兒,然后沐原上來了,“你說了嗎?”
“嗯,我說林鈺潔叫你去死?!便逶f。我聽了躺在被窩里哈哈大笑。
“再說一遍?!蔽艺f。
“林鈺潔叫你去死。”沐原說。“哈哈哈哈哈,”我瘋了,我在被窩里聽到這句話,瘋狂的放聲大笑。
“不要這樣說啰......”月建看了我們兩個,意猶未盡的說。
然后保安上來了,“鈺潔,下去。”保安說?!傲轴t生叫你帶我下去的嗎?”我問。
“不是,你媽媽打電話來了?!北0舱f。沒辦法,保安都上來了,我只能硬著頭皮下去了。
我一來到辦公室,護士長對林醫生說:“全哥,她下來了?!绷轴t生把手機遞給了我。是視頻通話,但是我看到的不是我媽媽,而是我奶奶?!澳棠?,快點來接我回去。”我說出了我最想說的話。
“嗯,嗯。”奶奶說完,我立刻甩臉子,掛斷了視頻通話,把手機放在桌子上頭也不回的走了。
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餐后,我干脆墮落了。我解開頭發,依然跟海浪一起躺在樓梯間里睡覺,還說:“躺到出院。”周海浪給我豎起了大拇指。躺著躺著,我干脆抱著海浪睡,然后海浪也抱著我的手臂。
“林鈺潔,林鈺潔?!绷衷娙謴V播叫我了。我不理他。“你的主管醫生叫你了。”海浪說?!拔也幌胂氯ィ保€是因為昨天的趙盈盈護士罵我的事,我稀里糊涂的把一切怪罪給默不發聲的林詩全。我對海浪說。繼續躺在樓梯上睡覺?!傲肘暆?,林鈺潔?!蔽胰匀粵]理會,依然躺在樓梯里睡覺。
隨著林詩全的聲音越來越憤怒,“林鈺潔!周海浪!”廣播也播到了海浪的名字,海浪猛的一下子起來,就我還依然在樓梯里睡覺。迷迷糊糊的好像聽到林詩全憤怒的說話的聲音,這個窗戶是有一定隔音效果的,所以我聽不清。然后保安拿著一根綠色的極短的繩子上來了,說要綁我。
“哪個醫生叫你綁的?”我問。
“林醫生?!边@位矮矮黑黑的保安說。我的天吶,我聽到猶如五雷轟頂,心都要碎了。我叔居然這樣對我!這是親叔嗎?哭暈了,海浪也睡樓梯啊,為什么只綁我?不綁海浪?
然后保安把我一只手,一只腳上下連接link綁了起來,給我手腳都上了黑色的鎖。綁完后,我叫保安滾,然后繼續躺樓梯里睡覺,保安很生氣,很兇的把我趕下樓梯。被這樣綁著,我只能大彎著腰走路,很不方便。一下樓梯后,我就到辦公室門口去,坐著等待,可是等了很久,林詩全也不見給我開門。于是我便坐在樓梯上等,林詩全還是不給我開門。于是我讓海浪幫我把頭發綁起來?!吧洗文闶寰褪沁@樣綁我的。”一個叫巧鳳的病人見了,笑著對我說。
“哈哈哈哈哈哈。”被林詩全綁起來,我想哭,可是我哭不出來,甚至有些想笑。我就這樣告訴月建,月建說:“那是因為你喜歡他?!?br>
可是一想到我在精神病院自殺不方便,這里畢竟是醫院,一自殺就送到搶救室搶救了,還會把你綁在床上天天打鎮靜劑。我就躺在院子里哭,其他人都圍著我看??尥旰笪揖偷皆鹤永锏氖噬献R粋€叫陳彩祺的光頭女孩從保安那要到了一袋餅干,分給了我一些吃。吃完餅干后,我就到飯堂附近的走廊上坐著,看人家打牌。一個叫陳小鈺的女孩也分了我一些餅干,然后月建也來了,給了我一包餅干。然后我也陸陸續續收到了其他人的餅干,嘿嘿,沒想到被綁起來這么好,大家都分我餅干。
因為行動很不方便,所以有人幫我拿水。我不用自己排隊拿飯,我就坐著就有人幫我拿飯。晚上中午睡覺的時候還有人幫我蓋被子,起來別人幫我綁頭發。嘿嘿,真好。我還認識了一個跟我一樣都被約束帶綁起來的女孩,叫黃文娛。我還叫她坐在我旁邊。有個護士問:“她怎么被綁起來了?”“惹全哥生氣了。”另一個護士回答。林詩全上午來查房的時候,我知道林醫生在看我,我還故意叫高如少擋在我前面把我遮起來。還有那個繩子綁得我手好緊手好疼,都勒出紅色的印記了。晚上的時候,我整晚都被勒得睡不著,可疼了。來查房的時候,有兩個護士,一個想解開我手上的繩子,讓我脫外套方便點,我說算了。后來方榮量也來了,她抓著我的手看了好半天,原來只想檢查一下我的繩子有沒有松。我還以為她跟那個護士一樣是想解開我的繩子,讓我脫外套。沒想到bitch方榮量卻說:“我怎么可能解開給你?”
第二天,我結識了那個叫鄧菲錯的女人,就是上次跟他們一起扒我衣服,強迫我洗澡的女人之一。我叫她菲姐。菲姐說因為她男朋友,自殺過好多次,她買了一把刀,專門割自己的手自殘。最后被她家人送到精神病院。跟我好像......我們還一起比賽,看誰手上的疤多。碰到菲姐后,我才意識到,我自己確實不太正常,正常人才不會拿刀在自己身上割和自殘。頓時那些痛苦、不堪回首的過去紛紛襲來......我有兩年的抑郁癥史,那段時間又熬夜,又失眠,拿小刀和菜刀,反復在自己的大腿小腿手臂上割......在廚房拿菜刀割自己的手……
遇到菲姐后我意識到自己有病,然后我好像瘋了,“我是個瘋子,我是個瘋子?!蔽以谠鹤永锎蠛爸?,海浪不解的看著我,我笑著對海浪說:“我確實有病,你知道我自殺多少次了才被送來這里的嗎?”海浪聽了沒說話,倒是月建說:“不要自殺,不要自殺......”
然后我就到院子里坐在地上看人家打牌,楊曉明——一個總是扎著高麻花辮,一張很瘦的長臉,眼神看起來有些空洞無神的女孩,楊曉明在這里住了一年了,就連沐原也只不過是5個月而已。她跟我說:“只要你跟你堂叔撒個嬌。求求他,他就肯解開你身上的繩子了?!薄霸趺慈鰦砂?你撒一個看看啊。”我說?!笆迨?,你就解開我身上的繩子啦,好不好嘛,求求你啦?!睏顣悦鬟呎f邊扭動自己的身體邊撒嬌。我一邊看了一邊哈哈大笑著。
中午的時候,我看見沐原和她的朋友林月光在我宿舍的窗戶,就對著宿舍對面的男性精神病人,把自己的衣服掀起來,讓他們看自己的胸。當時我還驚訝的問:“你們在干什么?”沐原還叫對面的男性精神病人脫褲子給她們看,哦,我想沐原一定是一個很壞的孩子。我聽說她還對著男保安,把自己的褲子脫給人家看。肖雅曼還告訴我,沐原和林月光還會把人拖到廁所里面打。晚上睡覺的時候,我看見肖雅曼,也對著宿舍對面的男性精神病人,把上衣掀起來給他們看。昨夜我失眠了整晚,護士來查房的時候我就裝睡,其他時候我就坐在床上。窗戶對面宿舍的男性精神病人還說:“這娘們真好看。”還問了我一些情況,可是我沒有理會。第二天早上起來我就到隔壁房間找肖雅曼,叫她幫我綁頭發,可是她用力抓我的頭發好疼??!而且綁也是亂糟糟的,于是我又到月建的房間,月建幫我綁了一個漂亮的馬尾ponytail。
飯堂打掃衛生的時候,我到飯堂坐了一會兒,菲姐坐一塊跟我說,她在辦公室那邊打掃衛生的時候,聽到林詩全很大聲很憤怒的對保安說:“把林鈺潔鎖起來,鎖她怕怕的,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解開。”林詩全著實很霸道。
晚上吃飯的時候,鄭妃議醫生說:“你坐另一邊去,這里坐的都是老人?!薄澳銕臀夷昧恕!蔽椅兆×肃嶅h的手。我當時被綁著,只能彎著腰走路很不方便,沒想到鄭妃議這人卻一邊嘲笑一邊說:“活該,不聽話!”事實上,他是用一句更難聽的方言說的。他一邊嘲笑著我,一邊屁顛屁顛的走開了。連飯都不幫我拿,我只能艱難的彎著腰去把飯拿到另一個桌子上。我聽了他說這番話心里好難受,本來今天吃燒鴨胃口還很好的,被他這么一說后,我頓時沒有了胃口。但我想我應該讓自己開心一點,于是我不管他了,繼續吃......吃完后,我到月建坐在桌子旁的對面坐。旁邊是勞小鳳,當時我還不知道勞小鳳叫什么名字,于是我就問她叫什么名字。她叫我滾,說她不想跟我說話,還說不想跟我這樣的人玩......
第二天是星期五,上午的時候洗澡了。這里是星期一,星期三,星期五洗澡,星期一和星期三都是下午洗,只有星期五是上午洗。洗澡的時候,保安會解開那些被約束帶綁著的病人。我跟一個病人說:“我今天不想洗頭,下次再洗頭?!狈綐s量聽見了,很兇的說:“不行!”于是我趕緊到水龍頭那邊洗頭,這里大約有15個露天洗龍頭,排隊進去洗澡前,要到水龍頭那邊洗完頭,這里的洗發露不是自助的,而是護工阿姨站在石凳上,一群病人不是排隊,而是圍上來,阿姨戴著手套抹在她們頭發上,還不肯倒在手上,只肯抹在頭上。這里落后的像一個原始社會,還斷絕了我們與外界世界的聯系。水龍頭只大約有15個,1區300多人。好多人在那里排隊,于是我干脆去廁所里用冷水洗。
洗完頭后就是排隊洗澡,我跟海浪排在一起。我看到林詩全過來院子里了,然后我還刻意拿長發遮住自己的臉,“他都看見了你了。”海浪說。“月建,你去幫我跟林詩全傳一句話,你開心就好,想鎖我多久都行。”我對月建說,月建不是很愿意,她不想害了我。在我推搡下,她還是去幫我說了,我看到月建在院子里跟林詩全說話。過了很久,月建回來了,說:“我幫你說了,林醫生問你認錯了沒?要不要喝牛奶?我也跟他求情了,希望他快點解開你的繩子,這樣鎖著你挺疼的。”我以為我媽媽給我帶牛奶了,后來才知道是林醫生自己花錢買的牛奶。
“月建,你下次看到林詩全,幫我跟他說,我不認錯,你開心就好,想鎖我多久都行。牛奶給陳小鈺?!蔽覍υ陆ㄕf。后來月建也幫我說了。
排隊的時候,我又看見方榮量這個討厭的女人了。她居然說:“鈺潔,把你的頭發綁起來洗澡,你的頭發太長了,等下我給你剪了?!甭牭椒綐s量說要剪我頭發,我一下子怕極了,呆呆的愣住原地?!奥犜捯稽c,把頭發綁起來?!狈綐s量說。我很不情愿的把頭發綁起來。
洗完澡后,我趕緊去把頭發吹干,梳整齊綁起來。一直在祈禱上帝不要讓護士剪了我頭發?!癎od bless me, God bless me(上帝保佑我).”我一直祈禱默念著。把頭發綁起來后,保安又把我鎖起來了,這個保安有點人情味,我跟他說這個繩子把我綁得太緊,勒得我的手疼。然后他把繩子給我綁的特別松,松到我可以自己把手腕上的繩子取出來。保安叫我注意一點,當然我也特別注意,不讓手腕上的繩子掉下來。綁好后,我又只能彎著腰走路。我到二樓去,月建的房間因為打掃衛生正開門,我到月建的床位坐了一下。期間我把手腕上的繩子取了出來,然后又帶了回去。到吃飯時間,我又下到一樓的11號房里坐著,林詩全剛好要去飯堂,路過他看到了我。當時我正坐在床上,然后我把臉捂著,可是一看到林詩全,我又控制不住的咧嘴笑了出來。林詩全就這樣看著我,然后我去把門關上,繼續坐在門旁邊的床上,林醫生把門打開,“出來吃飯了?!绷衷娙形?。
于是我只好彎著腰走出來,“你認錯了沒?”林詩全問?!罢J錯了認錯了?!痹陆臀艺f話。“我不認錯!”我對月建大聲的說,林詩全聽到了。我只能彎著腰走路,扶著月建緩緩走著,林詩全在背后,看著我的背影。“月建,幫我拿飯?!蔽掖舐曊f。
“林月建,幫她拿飯。”林醫生也說。
今天的菜是我最不喜歡的蝦,我喜歡吃蝦,但是我討厭剝蝦。我叫月建拿開,因為我非常討厭剝蝦。“把蝦拿開!”我很厭煩的說,月建把蝦拿到一邊,“拿遠點(get off)!”我說。“別理她?!薄皠e理她,月建?!标惗鞲V魅握f。鄧鳳嬌護士見了說,“要不我幫她剝吧。”于是鄧鳳嬌護士便過來幫我剝,“謝謝?!蔽艺f。快要吃完了,“好了,你也不用剝了,那么辛苦。”我對鄧鳳嬌說。我真的是厭煩陳恩福了,“你不要站在我后面?!蔽艺f?!拔揖驼驹谀愫竺嬖趺礃??”陳恩福說。于是我把碗拿到另一張桌子上吃。
吃完飯后,我走出飯堂,林詩全和另一個保安也出來了,保安看我的繩子綁的太松了,說:“怎么綁成這樣?”他要重新綁緊給我。林詩全上來就問我:“你認錯了沒?”“我不認錯,你開心就好。”我尬笑著說?!笆裁矗课议_心就好?”林詩全說。保安正在綁緊我手上的繩子,“算了,解開她?!绷衷娙珜Ρ0舱f。于是,保安解開了我的繩子。
“你要牛奶嗎?”林詩全問。
“牛奶給陳小鈺?!蔽艺f。
“給陳小鈺?你要是不要的話就作罷。”林詩全說完轉頭就要走。
“別,我要我要?!蔽医辜钡恼f。
“好,那我下午給你。”林醫生說。
中午吃完飯后就上3樓睡覺,在三樓的大廳里,我又碰到周海浪,“你親戚解開你的繩子了?”海浪問。
“是啊,我跟他說這繩子綁得我好疼。然后他就解開給我了。”我撒謊說。海浪沒說什么。
下午的時候,月建跟我說,希望我能叫林醫生給他打個電話。可是我根本就不想幫月建說。我就享受著只有我一個人能打電話的特權。于是我說:“林醫生根本就不想跟你打電話。”然后很快林詩全傳我去辦公室了。給了我一盒燕塘牛奶,叫我到辦公室隔壁屋子坐著喝。然后他搬過來一個紅色的高腳塑料凳子,守著我喝。一個護士剛好過來了,說:“叔叔守著吃。”我對林詩全說:“你不要老是跟我談吃的,談談我的病情?!?br>
“好,那你想談什么?”林詩全問。
“我意識到我確實有病,這個醫院沒個正常的?!?br>
“我碰見了一個叫菲姐的女人,她之前自殺又自殘,跟我好像,我之前也自殺。她跟我一樣都拿著刀一條條在手上割。我還跟她比賽,看誰手上割的疤痕跡多。”我說,我就是故意說這種東西,想故意惹得林詩全心疼我。當時我充滿了很多小女人的小心思。
“傻,真傻,居然比這種東西。”
“你自殺你媽媽知道嗎?”林詩全問。
“知道,我媽媽還攔我了?!蔽艺f。
“以后不要再自殺自殘了?!绷衷娙f。
“我還看到兩個人就對著對面的男性精神病人。把自己的上衣掀起來,讓他們看胸。她們還叫對面的男性精神人,把褲子脫了讓他們看。”
“咦——這樣不好?!绷衷娙f。
“那個男性精神還詢問我的情況,三更半夜說這娘們真好看?!蔽艺f。
“不要理他,他們瘋了?!?br>
“上次別的醫生把我綁起來的時候,我哭了,可是這次你綁我,我沒有哭?!蔽液槊}脈看著對林詩全說。
林詩全笑了,“這還算好的啦,之前的都是雙手雙腳綁在床上的那種?!?br>
“你把我綁起來的時候,我行動不方便,有很多人幫助我。”我說。
“那更好嘍,是因為你幫助她們,你分面包給她們吃,她們才幫助你。你看那個黃文娛,把水潑給別人的那個人。你看她被約束帶綁了,誰幫助她嗎?”
“我真的很感謝那個護士。我喜歡吃蝦,但是我很討厭剝蝦。所以當時我很害怕。非常感謝她為我剝蝦?!蔽艺f。
“那當然啦,當時我守著那個護士,她不敢不給你剝,如果她不給你剝的話,我也會給你剝的?!?br>
“什么?都怪那個護士。那我要你給我剝。”我說。
“你還挺會想的?!绷衷娙⑿χf。
“你也看見我當時也在幫一個老奶奶剝蝦?!绷衷娙f。
“沒有,我當時不敢看你?!蔽艺f。
......
我記得我跟林詩全談了很久,說了很多話。
晚上的時候,我跟海浪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可是我總是坐不住,然后又起來繼續走走,活動活動,找其他朋友們玩??墒遣灰粫海翌^就巨暈了。“昨天我失眠整晚,現在頭暈死了?!蔽覍@苏f。畢竟我昨天晚上失眠了通宵,現在頭暈也是很正常的事。我本來想到處走走,然后頭就不暈了??墒俏以阶哳^越暈。于是我到二樓,躺在地上了一會兒。躺著也不舒服,地板很涼很臟,于是我很快起來。我突然想起林醫生說過的話,“如果你頭真的很暈很暈的話,可以叫醫生和護士開門給你睡覺?!?br>
康寧醫院是5點鐘吃飯的,吃完飯就是6點鐘吃藥。很快就到六點啦。主任和護士過來發藥。林月建正在排隊。我過去跟月建說,“月建,你可以幫我跟主任說我頭很暈,讓我回宿舍睡覺嗎?”我當時幾乎是哭著說的?!昂脟D,我等一下就去說。”月建說?!爸x謝你月建,是我太自私了,我只享受著我一個人可以打電話的特權,可是我身體不舒服的時候,總是你在幫我?!蔽铱煲蕹鰜砹?。“你知道就好嘍?!痹陆ǖ恼f。我拿著水杯排在月建后面等吃藥。排到隊伍后面,隊排到了,然后月建跟主任說了,沒想到陳恩福主任卻說:“不理她,月建不理她?!碧炷?,我知道主任不喜歡我,跟我有仇??墒沁@家醫院也太不在乎病人的正當需求了吧?我頭暈成這樣都不管我。很快我把三粒藥藏在手里,剩下的藥都含在嘴巴里了,然后吐在水里。“鈺潔,你去哪?”月建問,我沒有回答月建,而是徑直走向水桶那邊,把水杯放回去,把藥扔了。
然后我親自跟陳恩福主任說:“主任,我頭真的很暈很暈,能讓我回宿舍睡覺嗎?”
“是啊,主任,她頭真的很暈,她昨天整晚都沒有睡好。”海浪也幫我說話了。
可是陳恩福卻說,“不理她,她都不理我了?!比缓笏还芪?,繼續發藥。我的天,這個主任也真是記仇,就因為上次他跟我說話,我不理他,他就生氣到現在。
“主任,我錯了,我頭真的很暈很暈。讓保安開鎖,給我回宿舍睡覺吧?!?br>
主任微笑了一下說,:“你的字典里不是沒有我錯了嗎?”
“對呀,當然會頭暈啊。你跟周海浪不是還躺在樓梯里睡覺嗎?你們兩個不是還抱一起睡嗎?”那個戴金絲邊眼鏡的護士附和著說,“你頭暈,你去睡地上吧!”主任居然這樣說。“真的嗎?你肯讓我繼續睡樓梯嗎?”我問。“對了,你跟周海浪兩個人再睡樓梯的話,我就用鐵鏈鎖著你們。”主任威脅恐嚇我說。
“去大廳的長鐵凳上坐著?!敝魅沃钢F凳說。頓時,我不知道我該怎么做了,這種情況跟我在4區頭暈遇到的護士那種情況一樣。我頭明明很暈,卻不讓我回宿舍睡覺?!跋热ゴ髲d的鐵凳上坐著,等下再叫保安開3號門給你去睡覺?!?br>
我在鐵凳上坐著等了一會兒,主任還是在發藥,不讓保安開門給我睡覺。于是我又過去跟主任說話,主任卻說:“等發完藥再說?!盿w!我的天哪!可是兩條隊伍還是那么長。于是我又繼續催主任,說我的頭真的很暈很暈,護士們不管我沒說話,終于主任被我催的不耐煩了,說:“保安,開3號房讓她睡覺?!薄安?,我要回自己的宿舍睡。”可是主任不讓。
然后我到三號房去,躺在床上,蓋著被子睡覺。海浪也來了,坐在我的床位上一會兒,說:“等一下我跟主任要蘋果,這是最后一個蘋果了?!?br>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也睡不著。聽到周海浪叫我,我起身一看。三號房鎖門了。我走到門口,海浪通過門上小窗戶的縫子,把半個蘋果塞給了我。我把蘋果拿到衛生間洗一下,然后很快就吃完了,很香很甜,那個味道我至今都難以忘懷。
過了一會兒,三號房門開啦,釋成慧也進來了。我問她為什么進來,“不行了不行了,我頭暈,老是想小便?!比缓笏蔡稍诖采纤X了?!澳愀l說的?”我問?!案t生說的?!贬尦苫刍卮?。真是有緣分,沒想到釋成慧跟我同時頭暈,一起到三號房睡覺。我根本就睡不著,輾轉反側,寢不安席。就這樣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然后過了很久,護士來趕人了。我說我頭暈才睡這,沒想到護士說快到睡覺時間了,還是很兇的趕我出去了。我出去一看鐘,已經七點半啦。距離八點睡覺還有半個鐘,幸好剛才躺著休息過后。我頭也沒那么暈啊。
今天晚上我終于睡了個安眠覺了,這幾天晚上我老是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