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破也。
(1)
從前,有個很帥的土匪。
土匪有一座山頭,山頭上面一片花紅柳綠,他赤裸著肌肉虬結的上身,躺在虎紋長椅上面喝著大酒啃著大肉。
手下人只搶東西不搶人,劫道買賣也是有行業規則的。哥們只為錢財,不要殊死抵抗啦反正老子也不會殺你。
名下小弟越來越多,活動面積越來越大,土匪看著成堆的金銀珠寶突然心生憊怠。房里沒人,穿堂風絲絲透骨——他寂寞了。
這天,小弟又搶了幾只麻袋回來。土匪叼著酒杯讓人把麻袋解開,一捧捧珠圓玉潤的米粒子鋪到地上。
在解開最后一只麻袋的時候,一個身形瘦弱的少年從里面滾了出來。
少年眼神陰冷,長得眉清目秀,身上只穿一條褻褲,腳趾蜷縮著像一排白嫩嫩的花生米。土匪拾掇著褲襠,從位子上走下一把把人抗在肩頭,他拍著少年屁股,笑道,“你是不是要跟著爺?”
“滾,賊人。”
“看來你是要跟著爺了?!?/p>
“你他媽的是聾子么,我讓你滾?!?/p>
“你那么想跟著爺?”
少年不說話了,他覺得沒法溝通。
當晚,醉意醺然的土匪哐當進屋,他一下便扯掉少年褲子,少年手腳被縛,就這么赤條條的躺在土匪床上。
土匪得意一笑,“你這咋長得那么標致,跟物件似的,看著輕巧極了?!?/p>
少年聽完這話登時火起,“滾你媽,你全家都物件?!?/p>
土匪爬上床來捏住少年腳踝,“你盡管罵,老子的媽帶著老子的爹早他娘的投胎去了,現在說不定都進了畜生道,老子一人吃飽全家不餓?!?/p>
“你怎么不跟你早死的爹媽一起去投胎呢?”
少年兇悍罵道,比院里養的黑狗還猛。
“老子怎么能去投畜生道,老子還要操你?!?/p>
說完這話土匪低頭吻在少年腳踝處,深情款款“老子現在就要操你,你是老天賜給我的媳婦。”
屋內有情欲在踮著腳尖走。
蠟燭燒了半截,燈芯外面一層深色油污,土匪起身看著渾身青紫的少年,頓覺悔意。少年的身體像一叢游弋的水草,然而現在根部被他連根拔起,他想愛撫少年裸露在外的皮膚,卻被瞬間驚醒的少年躲了過去。
土匪說“你怕啥,我又不能吃了你?!?/p>
少年不說話,又哼哼唧唧的睡了過去。
陽光破云而立,土匪看人睡熟了,低頭在他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
這天小弟搶來一箱書,箱子里面還有擺放的棋盤和兩盒玉制棋子。
土匪看到之后抱著棋盤棋子立刻樂顛顛的去獻寶。卻發現少年正要把一根長布條扔到房梁上去。紅凳子放在一邊,一副尋死模樣。
土匪見狀滿臉大駭,他把棋子扔了,咣啷啷滾圓珠子散了一地。土匪跑過去一把抱住少年雙腿,想把他扯下來。
少年雙腳亂蹬,他拽著布條冷厲道“被你這樣對待不如一死去見祖宗!”
土匪心口被踢了個正著,登時怒火中燒。他把少年腳上鞋子拽下,嘴巴順著白色絹襪外面狠狠滾了一圈。
“你他娘的拿著被老子操過的身體去見你祖宗你祖宗也不會收的,死在我這里也入不了你祖墳,只會被我埋我家地里去。我不僅會把你埋進我家地里,還要在碑上刻字。橫平豎直寫著你是老子媳婦,明媒正娶的那種。”
少年大罵道“你個無恥匪類!”
土匪從一旁撈來另一張紅凳子,他踩了上去,攬住少年的腰,與少年平視。
“你自己下來,還是老子抱你下來?哦對了,老子還有奸尸的癖好。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放在冰塊上,衣服全都扒下來,天天舔你的老二。”
少年攏住眉頭捂緊耳朵,土匪趁機摟住少年脊背,把他往懷里一帶。布條晃蕩在土匪眼前,他溫聲道“聽話,別死。”
少年的棋技很好,土匪是個胸無點墨的,抱著書跟少年步步抗衡。
“不行,老子不走這步?!蓖练艘涯敲逗谧訐炱穑倌辍芭尽币幌麓蛟谒稚希斑€自稱老子呢,落子無悔都不懂?”
土匪訕笑著收回手,“下棋咋那么多說道?”
少年冷笑一聲,“你當誰都跟你似的就知道搶?”
土匪聽到這話不樂意了“人為財死,我手下一幫兄弟,總不能讓他們餓死。”
“你手下那幫兄弟可有一人手腳殘廢?連在后廚燒火的七十老漢都看著精武雄壯,做點什么正經行當不行,偏要去山下以暴取勝?丟人?!?/p>
土匪摸著下巴,“各人有各人活法,弱肉強食強者生存,照你這說法這世間便無盜賊,那也沒有抓賊的了。等抓賊的要被餓死的時候,抓賊的便也成了盜賊?!?/p>
少年眼神輕蔑,“有些人一輩子也不會去做這些取巧的腌臜事,有些人天生就是爛芯子雞鳴狗盜豬狗不如的賤骨頭。”
聽到這話土匪笑了,“我他娘的從來不后悔自己當了山頭劫道的,若不如此就遇不見你了?!?/p>
說完這話,土匪突然把棋盤掀翻,“我就是你口中所說的那種下賤胚,為了活下去不擇手段,你還指望一個土匪能有什么開疆擴土的鴻鵠抱負?”
少年站起來轉身就走,“不識趣?!?/p>
土匪錯到他身前伸腳一拌,少年反應不及眼看著就要往前撲去。
土匪伸手攔腰抱住少年,“你看,這時候若無我這個陰險小人你便要摔在地上了。”
“被你絆倒是我避之不及,你松手便是。”
香爐內有煙裊裊,土匪把少年緊緊摟在懷中,“我哪里真舍得讓你摔在地上。”
(2)
又有小弟搶了幾匹好布來,土匪看著布匹若有所思,“有紅的么?”
“有!老大你要用來做什么?”
底下有人問道,立刻有另一人附和,“老大是要娶老婆!”
土匪點點頭,“紅布留給我,其余你們分去。”
說完這話,土匪一溜煙跑回后院,推開房門去看少年。
少年正端正坐著讀書,耳朵邊被陽光照得透亮,土匪看著心底起膩,他從背后一把抱住少年,少年被嚇了一跳,掙扎著要跑開。
“你別動,再動我就要操你了?!?/p>
少年聽到這話立刻安分下來,眼神警覺。
土匪把雙手搓了搓,又哈了幾口熱氣,然后撩開少年衣袍,手指像游魚一般鉆了進去。
“你在做什么!”
少年連忙扯住他的手阻止他的下一步動作。
“量尺寸?!?/p>
土匪嘿嘿一笑,拇指與食指繃直,圍著少年腰間一圈磨蹭。
一層粉色敷面,少年抖縮著身子往一邊挪動,“冷??別弄了??”
土匪聞言把少年抱得更瓷實了,“靠我懷里,不冷?!?/p>
少年又拿起手中那卷書,企圖借此來分散自己注意力。
突然,書頁一角被少年撕裂,少年厲聲喝道,“你現在又在干什么!”
衣袍里面那兩根靈活的手指此刻已經晃蕩到少年胸前兩點。
土匪用力一擰,笑道“摸你?!?/p>
少年把那書往土匪頭上扔去,土匪用手臂格開,反手握住少年手腕,道“你咋會覺得一本書就能打死我對你意圖不軌的心?我看你是讀書讀傻了?!?/p>
少年動彈不得,下面那只手又開始動作。
“待哪日我做了主,便要你不得好死!”
土匪低頭在少年臉邊吻了一下,
“嗯,我奉陪到底?!?/p>
從紅布變成紅衣,只用了兩天。
晌午頭,少年躺在床上假寐,土匪抱著新衣,賴在門框那里不動彈。
嫁給老子?
嫁給我?
跪下么,需要跪下吧。
不,跪下的話萬一被他一腳踹飛了怎么辦。
那我就站著吧。
媽的,緊張死老子了。
土匪捏著衣服角,不停的搓著手。
“你站門口不進來是在數螞蟻么?”
少年的聲音像一條絲線,勾著他的腳向前走。
“沒,就是??想跟你說一事?!?/p>
“什么事直說就是,我又沒有回絕的權利。”
土匪跺了跺腳,大聲喊道“你??你,你!”
“我什么?”
少年從床上起來,淡漠的眼神從土匪緊張得漲紅的臉上掠過。
“你??你!”
少年走近,發現土匪手里抱著一件紅色喜袍,他拿過一看,發現是女人樣式。
“你是要娶我?”
少年抬頭問道,嘴角掛笑。
土匪猛然點頭,他長舒一口氣,“唔??這是女人穿的,你若是不喜歡,我便讓他換成男人樣子??我就是覺得,你穿裙裝一定好看?!?/p>
少年握著衣服,笑意不減,“你就那么確定我想嫁給你?”
土匪這時候硬氣了,“你想嫁自然是最好的,不想嫁的話我??我就當沒聽見。”
少年撫掌稱贊,“你都這么說了,我還有什么說不行的權利么。”
土匪把那紅裙要了過來,認真道“我是真的想娶你,我也是真的喜歡你。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但是我最近也有在讀書,背詩,學下棋??你只要多正眼瞧我一下,我便能開心上好久??大男人不婆婆媽媽的,嫁不嫁,一句話?!?/p>
少年歪著頭看他,利索道“嫁。”
土匪喜上眉梢,樂顛顛的便要去抱少年。
“但是我有個條件?!?/p>
那條紅裙被兩人擠在懷中。
“裙子你穿。”
月光長滿枝頭,山上一片燈火通明。
土匪頭上插著金步搖,兩坨紅胭脂掛在涂得跟白面似的臉上。
下面小弟紛紛指著他們老大笑作一團,土匪大馬金刀的跨坐在那張虎紋長椅上,混不在意道“今天是老子大喜日子,哥們盡管笑,盡管喝?!?/p>
有人問道“老大咋穿新娘喜服?裙子那么長,走路不怕絆著?”
土匪摸摸頭上那頂鳳冠,笑得十分憨厚,“這玩意還挺沉??女人裙子又怎么了,老子照樣是你們的頭,誰敢說個不是?”
下面笑意濃稠,沒人回答。土匪有些臉紅,喃喃道“幸虧今天粉擦得厚。”
“老大,您媳婦來了。”
土匪聽到這話刷然回頭,頭上鳳冠嵌著兩只金雀,雀舌叮叮作響,碰撞出滿室相思。
少年身姿挺拔,一身紅色喜服,腰間盤一條玉帶,兩件金色錦囊從一邊垂下。
土匪立刻起身去迎,少年面目清冷的站在原地。
“五大三粗的男人,穿著裙子倒是不丑。”
少年把手搭在土匪胳膊上,語氣森然,身上彷佛穿的不是喜袍而是喪服。
“定然是不如你的,不過來日方長,我也不急?!?/p>
土匪清了清嗓子,兩人站在大堂中間,身后是紅燭高座,面前是若干小弟。
“我與他,自此結為夫夫,恩愛不??疑?疑!”
土匪偷瞄著手心,上面有他從書上抄來的賀詞,但因為剛剛太緊張,手里攢著汗,以至那些歪曲的蠅頭小字糊成一堆難以分辨的污垢。
少年見狀,慢騰騰的起聲喝道“恩愛不疑,卜他年白頭永攜,桂馥蘭馨!”
下面掌聲層疊響起,土匪捏著冷汗,正了正身。
“這嫁娶一事,老子還是頭一遭。”
土匪小聲嘀咕,兩人旁邊站著那個燒飯的七十大叔。大叔抬起眼皮,聲如撞鐘。
“一拜天地——”
兩人面向東方跪了下去,額頭磕地。
“二拜兄弟——”
兩人起身,少年這次木然站著,沒有動作。
土匪一看情況不對,立刻朝那大叔使眼色,
大叔心領神會,道“夫妻交拜——”
土匪眼尾掃過少年,見他這次乖順轉身,頓時松了口氣。
兩人相對而立,彎下腰來,土匪頭頂鳳冠隨著動作晃動,抖出幾脈細光。
“禮成——”
“自此之后,有老子一口,你就不會餓死。”
土匪眼里嵌著點點光,那些光好像要沖破這雙點墨漆瞳似的,瞳孔似乎被磕開一條縫隙,有只手從里面蠻橫縱出。
少年冷哼一聲,沒有講話。他拉起紅色繡球,牽著身后穿著新娘裝的土匪回了里屋。此時此間良辰夜,春宵一刻自不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