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黑暗的舞臺,只有一束聚光燈,打在中央嬌小的身影上。
中央是個女孩,長長的黑發(fā),巴掌大的臉龐,細(xì)長的眼睛瞇起來,手舉著話筒,哼唱著一首山謠。
臺下的觀眾鴉雀無聲,都聚精會神地盯著女孩,靜靜地讓女孩的低低吟唱縈繞耳邊。
“奇曼的聲音干凈極了!不不,是純凈,這是我聽過最純凈的聲音!”評委席后坐著的中年微胖男子激動地摘掉眼鏡,盯著臺上的女孩眼睛都不眨。
坐在他旁邊的另一位評委,身材高大,丹鳳眼、挺直鼻梁、薄嘴唇,相貌英俊。他身前的名牌上寫著一行字:“著名影視歌三棲明星:向南”
向南同樣在緊盯著奇曼,看著她的眉頭輕蹙,閉眼陶醉,仿佛全世界都消失,只有她的歌聲陪著她。
娛樂圈這么多年的經(jīng)驗告訴他,女孩過了今晚,就要炙手可熱。
他的眼中沒有旁邊的中年男人那么激動,反而有些失落。
“十年前,我也是這么火起來的。”向南想起當(dāng)年,他初有名氣時候的盛況,無數(shù)少女狂熱地癡迷他。可現(xiàn)在,他不自覺回頭看看身后的觀眾席,少女們都是奔著奇曼來的。
除了專爆丑聞的狗仔,已經(jīng)沒有人再記得他了。
“謝謝大家。”奇曼有些清醇的低語打斷了他的沉思。他把思緒拉回到現(xiàn)實里,奇曼靜靜站在臺上,眼睛沉靜地看著臺下,她唱完了。
臺下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差不多十秒以后,“轟”地一聲,爆發(fā)出巨大的掌聲。
觀眾們已經(jīng)瘋狂,站起身狂喊著奇曼的名字,鼓掌的聲音震疼了向南的耳膜。向南知道,奇曼一戰(zhàn)成名,這場歌唱選秀的冠軍,非她莫屬了。
身邊的中年男人跟著觀眾站起身,大聲驚嘆著奇曼嗓音的純美。足足有三分鐘,主持人不斷地勸觀眾安靜坐下。
觀眾終于聽話坐下時,中年男人手握著嘴邊的微型麥克,快速大聲地說:“奇曼,不管今晚你是不是冠軍,我都真誠邀請你,加入我的麥田公司!我們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你也需要我們這樣有實力的公司!”
觀眾又大聲喝彩起來,這樣的結(jié)果眾望所歸。
在這場幾大音樂公司舉辦的“尋找歌手”比賽中,奇曼理應(yīng)去最強(qiáng)勁的公司,才配得起她一路披荊斬棘打敗眾多對手,引起全國轟動的曼妙嗓音。
觀眾大聲鼓噪著,喝彩著,等待著奇曼答應(yīng)。
幾分鐘過去,奇曼一直沒說話,卻微笑著看著向南。觀眾們和中年男人,臉上都帶著愕然與不解,漸漸安靜下來,看看奇曼又看看向南,驚疑不定。
臺下開始出現(xiàn)低低的議論聲。
奇曼的反應(yīng)也出乎了向南的意料。
他雖然有自己的音樂工作室,可蕭條到只有他一個歌手,自己當(dāng)自己經(jīng)紀(jì)人。
這次比賽,他是塞了紅包給制作人,才擠進(jìn)了名額之內(nèi)。可大家都知道,他只是來陪跑兼打知名度的,奇曼這種天才,腳趾頭想也知道,不可能落到他那里。除非天上掉餡餅。
可接下來奇曼的話,讓向南結(jié)結(jié)實實地領(lǐng)悟到,天上也可能會掉餡餅:“向老師,我一直是您的粉絲,不知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能加入您的工作室?”
2
所有的網(wǎng)站都在頭條大肆宣傳著這樣的新聞:“天籟少女奇曼未與麥田聯(lián)手,竟轉(zhuǎn)而選擇過氣歌手向南!”
向南看著手機(jī)上一條條大同小異的新聞苦笑。
娛記們又把他之前所有的劣跡重新宣揚了一遍:年少選秀,一炮而紅,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蔀槿龡扌牵弥局笮锞拼蚣堋⒆眈{超速、大把緋聞、打記者罵歌迷、罷演罷唱風(fēng)波不斷,最終成為娛樂圈毒瘤,迅速過氣無人理睬。
而奇曼簡直是娛樂圈一股勵志清流:孤兒院長大,自己打工上音樂學(xué)院,潔身自好。記者挖遍她身邊所有料,才不甘不愿地承認(rèn),這女孩擁有美貌,卻戀愛都沒談過。
所有人都在替奇曼惋惜,如此瑰寶怎么落到了向南這種劣跡斑斑的人手里。
這種言論流傳太廣,連向南都有些忐忑,這么一塊璞玉,他接得忐忐忑忑。
但不管怎么說,奇曼起碼把向南的知名度又帶起來了,這樣的好事不要白不要,向南忐忑之余,也在動腦子想著如何捆綁奇曼,重新將自己捧紅。
向南想到第三十六招時,奇曼早早到工作室報道了。
向南沒想到奇曼來這么早。他三年沒有大筆進(jìn)項,入不敷出,工作室就在自己家里。
奇曼到的時候,向南家里泡面桶、香腸皮扔一地,任誰都想不到曾經(jīng)的大明星,家里亂得像十只哈士奇破壞了一天似的。
奇曼仿佛沒有看到向南的窘迫,打了個招呼后,便找到抹布掃帚,任向南百般阻攔不住,卷起袖子打掃起來。
向南尷尬地跟在奇曼身后,看奇曼忙東忙西,累出汗來。實在不好意思了,他也拿起工具打掃起來。
兩人合力,用了一上午,向南的家變得許久未見的干凈整潔。
向南已經(jīng)幾個月沒有雇阿姨,也沒有請鐘點工了。他在邋遢的環(huán)境里呆慣了,猛然屋子一干凈,頓時感悟:整潔的環(huán)境里,人的精神頭也會積極起來。
他看著站在窗前抿嘴微笑的奇曼,清晨的太陽并不刺眼,給她鍍上一層淡淡金光,讓向南的心情也柔和愉悅了。
向南有些緊張地拿出自己連夜準(zhǔn)備好的合同,遞給奇曼等她簽約。
合同并不苛刻,現(xiàn)在奇曼要比向南大牌,她是新星,他在隕落。
即便如此,向南仍是緊張,隨時準(zhǔn)備著奇曼若不滿意,他便修改條約。
誰知奇曼看都不看,直接拿過筆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向南都替她的單純輕信捏一把汗,同時后悔,早知如此,合同不該如此寬松的。
3
如向南所料,奇曼成為向南手下藝人后,向南的演藝之路,比原來寬廣了不少。
奇曼在少男少女中的號召力驚人。純凈無瑕的嗓音,清純的相貌,加上沉靜的氣質(zhì)舉止,為她贏來了數(shù)量驚人的粉絲。
多家電視臺、互聯(lián)網(wǎng)、影視公司聯(lián)系向南,想要跟奇曼合作。
這樣的盛況,從前向南也享受過,如今卻只能靠奇曼一個小姑娘,再重溫盛景。
向南想想便有些傷感。
好在有奇曼在向南身邊。
奇曼身上有種奇異而溫和的力量,每當(dāng)向南回憶往昔繁華,想起如今落魄,舉起酒瓶準(zhǔn)備今朝有酒今朝醉時,奇曼便出現(xiàn)在向南身邊。
她也不說話,只是瞅著向南溫溫地笑,輕柔地將酒瓶從向南手中拿走。向南看著奇曼嘴角彎起的柔美弧度,便莫名奇妙地斷了大醉一場的念頭。
事實上向南現(xiàn)在也不適合大醉。因為奇曼的邀約太多了。
向南一直沒放棄重新爬回一線。他總是跟邀請奇曼的人提出,若奇曼出場,向南也要捆綁出場。
這個要求讓很多制作人為難,經(jīng)常有人直指向南過氣,一口回絕。每到這時,向南脾氣暴躁的老毛病便犯了。
可他張口想罵人的時候,奇曼總是適時地出現(xiàn)在他身邊,輕拍他的脊背,力道柔和,恰到好處地卸掉他的怒氣,讓他停止了將要脫口而出的一串臟話。
自從有了奇曼,向南再也沒有像以往那樣到處得罪人。
最奇怪的是,奇曼一到來,向南連緋聞都沒有了。
雖說向南已經(jīng)過氣,但總有剛混演藝圈的小明星找上他,妄圖搏個版面。
向南從來都是不主動、不拒絕、不負(fù)責(zé)。男歡女愛,各盡所歡,向南并不覺得不妥。只是小明星們各個都是克格勃出身,總是能利用各種針孔攝像,拍下床照,發(fā)上網(wǎng)站打個名氣。
久而久之,向南在圈里都有了熱搜直通車之名,傳言跟他春宵一度,必能小火一把。
向南窩火之余,也總是攬鏡自照。雖然過氣,可向南的相貌并沒有衰落,客觀地說,依舊穩(wěn)居娛樂圈前十之位,就沒有人是因為他這個人而約他嗎?
這個問題向南沒有機(jī)會知道了。因為奇曼來了以后,每日拉著向南探討音樂創(chuàng)作,點子一個接一個。向南本就是創(chuàng)作人出身,音樂才華當(dāng)年也是公認(rèn)的,雖現(xiàn)在手生了,但鑒賞力還在。
奇曼很有音樂才華,但她對音樂的認(rèn)真態(tài)度,更加有感染力,叫向南慢慢也重新對創(chuàng)作生出了熱情。他再度開始譜曲作詞,已經(jīng)很久沒有去夜店,也沒有和酒肉朋友聯(lián)系了,小明星們自然沒了機(jī)會約他。
等到向南意識到他很久沒有出門享樂,順便想起他的兩大標(biāo)志:酗酒和得罪人,也很久沒犯的時候,他才意識到,奇曼似乎無聲無息地侵染了他生活的點點滴滴。
向南心里覺得詭異,從小他都沒有這種感覺,好像奇曼的氣息就在他身邊的每一寸空氣里,溫?zé)岫煜ぁ?/p>
向南早已適應(yīng)了夜店閃爍的燈光,清晨宿醉的頭疼,燈紅酒綠、紙醉金迷。他從不知,人的生活還能如此溫暖和安然。
4
所有人都在等著,奇曼選錯東家,被向南砸在手里,慢慢被大眾遺忘。
畢竟向南連自己當(dāng)初一線巨星的地位,都能輕易玩砸了。
記者們把奇曼當(dāng)成智商下線的典型,每次盤點無腦明星,總會提到她。
這些言論向南每天都能看到。
本來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被當(dāng)作自作孽不可活的典型,時不時讓記者們拉出來遛遛。
可如今,他們還帶上了奇曼。
向南看著安安靜靜,不急不躁的奇曼,眉頭不由皺得更深了。
若是單說他一個人,向南已經(jīng)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任你詆毀了。
可奇曼不應(yīng)該成為他們嘲諷的對象。她是那么一個純凈溫和,如一杯凈水的女孩。
向南不由咬牙發(fā)力,不分白晝地寫歌,同時盤點自己的存款,算算能夠給奇曼做出一張什么專輯來。
一想到外界對奇曼的言論,他便如上了發(fā)條一樣,幾宿不睡覺都不覺得累。
奇曼承擔(dān)起了打掃屋子、做飯洗衣的任務(wù),向南有次笑言,她不像冉冉升起的新星,倒像是個新嫁人的小媳婦。
奇曼聽了,低頭淺笑,光潔的額頭和長長的睫毛,挺翹的鼻頭與輕紅的臉頰,倒讓向南看呆了。
陽光映照下來,照得兩人暖融融的。
向南的歌仿佛被陽光感染,也是脫離了一貫的搖滾風(fēng),變得暖和起來。
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三個月了。奇曼一直沒發(fā)歌,也極少宣傳。
虧得她嗓音清純至極,讓人印象深刻,粉絲們竟然也一直等待她。
向南很久沒這么拼命,這三個月他寫歌、放下架子聯(lián)系錄音棚、約從前相識的導(dǎo)演吃飯、找宣傳團(tuán)隊商量造勢方案,為了奇曼的專輯,竟比從前自己發(fā)歌還要認(rèn)真。
一日,向南忙碌回來,長舒了一口氣,癱在沙發(fā)上。
奇曼從書房走出來,手里拿著一疊書信,笑意盈盈:“你還有這習(xí)慣。”
向南瞇眼一看,是從前的粉絲來信。
那是他出道的時候,記者采訪,他無意說到自己其實很喜歡舊式書信,不太習(xí)慣冰冷的電子郵箱。
后來就有鐵粉堅持寫信給他。那時候他還沒有沾染酒色財氣,竟也認(rèn)認(rèn)真真地與粉絲通信良久。
不知為何,后來不管他怎么搬家,都不愿意丟掉這最初的粉絲來信。總覺得留住這些信,就留住了心底的一絲安然。
向南伸手拿過書信,摩挲著泛黃的信封,不禁呆在那里,久久不語。
奇曼便坐在他旁邊,看著他沉思,始終不說話。
向南發(fā)了很久的呆,才看向奇曼。他終于明白為什么他現(xiàn)在漸漸喜歡回家,喜歡看到奇曼。
奇曼就像是這些最初的粉絲來信一樣,能讓他真正的平靜下來,仿佛變回當(dāng)初那個癡迷音樂,只想創(chuàng)作的少年。
向南凝視著奇曼,奇曼也仰頭望他,額頭一絲黑發(fā)不聽話地垂下。向南不自覺地伸手,替她撥開額發(fā),奇曼輕笑,笑容平和安靜。
向南也對著奇曼微笑,笑了良久。他們兩人自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卻仿佛已說過千言萬語。玻璃外的夕陽,柔和小心地照進(jìn)房間,照出一室旖旎......
5
奇曼加入向南工作室不到半年,他們兩人又聯(lián)袂上了頭條新聞:“近水樓臺先得月,過氣明星染指新秀!”
起先是有記者拍到奇曼和向南牽手到菜場買菜,又有人爆料,兩人已經(jīng)同居,小區(qū)保安每日見他們出雙入對。
向南看完新聞,狠狠拍了下桌子:“這幫狗仔!”
奇曼柔柔笑著,走到向南身后為他按摩肩膀,仿佛新聞里說的不是自己般云淡風(fēng)輕。
向南見奇曼不為所動的樣子,不由著急起來:“你別不把新聞當(dāng)回事,人言可畏,我當(dāng)初就是這么被毀的!”
奇曼卻毫不在意地笑笑,走到前面關(guān)掉電腦,和風(fēng)細(xì)雨地,問了句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話:“晚上想吃什么?”
向南急得漲紅了臉,盯著奇曼一會兒,卻也只能無奈地嘆口氣。誰讓他找了個無比淡定的女朋友。
有時候奇曼給向南的感覺,是她根本就不想紅。
可向南知道,這不大可能。沒有任何一個選秀比賽的選手是不想紅的,不想紅,當(dāng)初她參加選秀干什么。
想來想去,向南只能告訴自己,奇曼對娛樂圈一竅不通,根本不知道如何紅起來。
他為奇曼將來的星途擔(dān)憂,將奇曼摟抱在自己腿上,輕聲細(xì)語:“你要學(xué)著重視輿論,它能捧紅你,也能捧殺你。”
奇曼卻明顯沒有在聽。她皺眉盯著向南的胳膊,指著上面一道深而短的疤問:“這個,很痛吧?”
向南低頭一看,奇曼指的是舊傷。他不在意地擺擺手:“不疼。我年少輕狂時打架的疤多了,早習(xí)慣了。”
奇曼雙手捧著向南的臉,笑得暖洋洋的:“你那時候一定很帥。”
向南捉住奇曼不安分的手,繼續(xù)語重心長:“你要知道,人言可畏......”
奇曼知不知道人言可畏,向南不清楚,可幾天后,他是真清楚了人言可畏。
全國所有媒體都在消費他和奇曼的情事。各大報刊用大幅版面,不遺余力地描述了一個過氣明星,出賣色相勾引天才少女,妄圖東山再起的陰毒故事。
每天向南的電話被打爆,都是記者,各種挑釁的問話,旁敲側(cè)擊想激怒他。
向南一出門,身后總有指指點點,“吃軟飯”、“靠女人”的嘲諷,總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到他耳中。
所有的評論,都是粉絲在大罵向南拖后腿,讓奇曼無法自由飛翔的言論。
向南是從當(dāng)紅明星被罵成過氣藝人的,他當(dāng)然知道被全民攻擊的可怕。
可從前他只是氣憤,而這次被罵卻不同。
這次被罵,向南能把粉絲在新聞下的留言從頭翻到尾,一條一條去數(shù),有多少支持自己和奇曼的粉絲。
粉絲留言以千記,向南便不辭辛苦地一條條數(shù)。
他從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將所有罵他的話語,如刀刻般記在心里。只因那些話里還帶著另一個名字,奇曼。
6
向南以為這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撼動不了他和奇曼的關(guān)系。
這是他第一次下定決心,要和一個女人走下去,到走不動為止。
可這種決心,卻崩塌得那么容易。
那天向南提前回家,拿鑰匙開門的時候,聽到屋里奇曼的聲音。只有她一個人說話,顯然是在打電話。
大概是因為網(wǎng)上一直唱衰他和奇曼,也許是因為粉絲都說,奇曼早晚會離開向南。反正鬼使神差地,向南把耳朵貼到門邊,聽起了奇曼說話。
“......你真是我的好閨蜜啊,林瓏。”奇曼漫不經(jīng)心的聲音響起。
林瓏是奇曼最好的閨蜜,向南是知道的。他繼續(xù)聽下去:“是啊,我接近向南都快半年了。他?他當(dāng)然不知道了,我怎么可能讓他知道,我是費盡心思才呆在他身邊......”
奇曼其他的話,向南沒有聽清。因為他聽到奇曼費盡心思接近自己的同時,大腦就已經(jīng)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響了。
“是啊,我怎么沒想到呢?”向南身子軟軟的靠在門上,喃喃自語。
選秀冠軍,順理成章參加大的音樂公司,以新人的身份去跟成名已久的歌手競爭,多么難走的一條路。
現(xiàn)在這個速食社會,名氣是最虛無縹緲的。很可能歌還沒紅,新人的名氣就已經(jīng)消磨殆盡。
而選秀冠軍棄大公司不去,轉(zhuǎn)而選擇過氣歌手,這種反差多有話題度,能引起多少人熱議啊。
熱議還沒結(jié)束時,再曝出選秀冠軍戀上過氣歌手,搏幾次版面,漲一漲熱度,等自己的名字實打?qū)嵉卦谌藗冃闹性耍匐x開過氣歌手,加盟有實力的公司。
這是多么完美的三級跳。
為什么自己就沒料到,和從前那些主動靠近的小明星一樣,自己又被利用,當(dāng)了一把跳板?
只不過這次把他當(dāng)跳板的人,攻的不是他的身體,而是他的心......
向南失魂落魄地想著,站在門口久久未動。
很奇怪,按照以往的火爆脾氣,向南早該推門進(jìn)去痛罵奇曼了。
可這回,向南連敲門的勇氣都沒有。
“一旦把窗戶紙捅開,以后也許連見面的機(jī)會都不會再有了吧。”向南抖著手指按著電梯,失魂落魄地走進(jìn)電梯廂,靠在冰冷的鐵板上,無力地想。
電梯到了一樓,向南走出樓門,太陽大得刺眼,曬得他眼睛生疼,想要流淚。
他打了一輛車,坐在車上。車窗外的陽光過于毒辣,終于,向南的眼淚被刺了出來。他哽咽著對詫異的司機(jī)說:“離開這里,越遠(yuǎn)越好。”
7
向南不知道他的失蹤連著幾天成為娛樂圈的頭條。
他在一座古鎮(zhèn)里,關(guān)了手機(jī),像是修士一樣過起了隱居的日子。
每天早上,向南都要到古鎮(zhèn)的河邊散步。
向南不想承認(rèn),這是因為奇曼說過,她最想在古樸的小鎮(zhèn)生活,在小橋流水邊慢慢徜徉,虛度過一整個上午的光陰。
想起奇曼,向南的大腦亂七八糟。
向南自己都很奇怪,他并未恨奇曼,反而有些想念她。
想念她的一顰一笑,她光潔的額頭下淡然的眉眼,想念她溫雅的表情,配著柔和的嗓音......
“向南,我報了警。警察調(diào)出了錄像,我猜到你可能聽到了我通電話。”奇曼柔和的嗓音在向南的耳邊響起。
向南晃了晃腦袋,連日來睡不好覺,讓他出現(xiàn)幻聽了吧。
“我想給你看一些東西。”奇曼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向南循聲望去,街邊早點鋪的電視開著,正在播放娛樂新聞。
奇曼坐在一張桌后,一堆長槍短炮對準(zhǔn)她,一看便知,是在召開記者會。
“要榨干過氣明星身上的最后一點剩余價值嗎?”向南搖頭苦笑。
他沉默地看著奇曼那張清雅的臉,不禁有些難過:都到了這個地步,他卻發(fā)現(xiàn),他還是很想念她。
“我要給你看點東西,如果你能看到電視的話。”奇曼有些沙啞的嗓音響起,把向南的思緒拉回。
“一定是熬夜了,沒有保護(hù)好嗓音。”向南聽到奇曼的沙啞,皺著眉頭想。
他發(fā)現(xiàn)奇曼的神情疲憊,臉色憔悴。向南有些擔(dān)心,不由地往早點鋪移近了幾步,看著電視里的奇曼,手里舉著一沓信件:“向南,我接下來念的這些信,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
隨著攝影機(jī)拉近,信件上的字跡也清晰起來,清瘦有勁,是奇曼的字,隨著奇曼的聲音,被一字一句地讀出:“向南哥哥,來信與禮物收到。我想說,對一個孤兒,你能這么溫柔耐心地與我通信半年,安慰我、鼓勵我為了夢想拼命努力,我心里不知道有多感激你。有你這樣的偶像,我好幸運......”
奇曼的聲音淡淡地傳到向南的耳中,聽得他目瞪口呆,有些接受無能:奇曼曾經(jīng)跟自己通過信?他使勁搖搖腦袋,在心里迅速過濾著以前的所有記憶。
好像是有個孤女,跟自己通信有多半年之久。那時候自己剛紅,還沒有后來耍大牌的毛病,似乎,很用心地寫信勸她鼓起勇氣追求歌唱的夢想。
那個孤女叫什么來著?向南記憶有些模糊。他皺著眉使勁想。
“小曼,此致敬禮。”奇曼的聲音有些顫抖哽咽,正好念到信末。
“對!小曼!”向南一拍腦門,想起來了。那個孤女就是小曼。
他一臉震驚地盯著電視里那個嬌小的人,不敢相信,當(dāng)年那個在信中說自己喜愛唱歌,卻不敢在人群面前開口的小曼,已經(jīng)長成全國注目的選秀冠軍。
奇曼的眼圈紅了。她盯著攝像機(jī),仿佛在跟向南面對面:“向南,其實我從前就見過你。”她的聲音漸漸激動起來:“只是你不記得了。”
向南還沒有從小曼的震驚中緩過來,猛然奇曼又扔過來一枚重磅炸彈,直接將向南炸得沒了言語:“你身上那道疤你忘了嗎?是你喝醉了,在酒吧解救一個被流氓纏上的駐唱歌手,和他們打斗時候留的。打跑他們以后,你還給我簽了名。”
奇曼拿出了一張刷卡憑據(jù),背后潦草地寫著幾個字,向南認(rèn)得,是自己的字:“堅持夢想,你會實現(xiàn)的!”
這件事向南也記得。因為打斗留下了疤痕,他被當(dāng)時的經(jīng)紀(jì)人埋怨了好幾天。不耐之下,他直接炒掉了經(jīng)紀(jì)人。
雖然當(dāng)時自己大醉,燈光昏暗下也看不清女孩長相,但這么仔細(xì)一琢磨,她的聲音是有些像奇曼啊。
“我接近你,不是為了功利的目的。是因為你勸過我,要堅持夢想,而我的夢想,就是嫁給我的偶像啊!”奇曼的話再度沖擊了向南的大腦。
“臥槽,這是演電影啊!”早點鋪的老板笑嘻嘻地點評著新聞,絲毫沒注意,他身后那個目瞪口呆的男人,似乎跟奇曼口中的大明星很相像......
8
一年之后
還是那個古鎮(zhèn),那個早點鋪,那個節(jié)目。
連節(jié)目里的人都一樣,還是奇曼。
她在接受訪談,舉止動作依舊柔美:“我這張專輯能夠獲獎、大賣,都要歸功于我先生,整張專輯由他操刀制作,我只是負(fù)責(zé)唱出來而已。”
早點鋪的老板還在樂呵呵地看節(jié)目,絲毫沒留意,他身后那兩個俊美的男女,跟電視上播放的歌星奇曼,與她的知名音樂制作人丈夫向南,長得有幾分相似,正脈脈含情地對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