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江小夏喜歡晚上在床上看手機,看新聞也看微信什么的,常常一看一兩個小時就過去了,偶爾,她也會抬起頭來,目光空洞地向前看看,每當(dāng)這時空泛的耳邊似乎有一陣電話鈴聲隱隱響起,腦海里就浮出一件事來。
? ? ?20多年前,江小夏從北方到了南方,那時她的父母還在世,每年春節(jié)江小夏差不多都要回到北方,同父母一起過年,不帶丈夫也不帶兒子,她說北方太冷。每次回家母親都會讓小夏睡在家中的大床,自己與老伴睡另一間有兩張小床的房間,母親說大床邊有部電話,你回來朋友來找會方便些。小夏很為母親的貼心感動,每晚都會早早鉆進被窩,床上鋪有電熱毯,床頭一盞臺燈,暖黃色的光照著,小夏手捧一本書安安靜靜地讀。窗外或刮著風(fēng)或下著雨雪,很幸福的感覺,就像一條四處游走的小蛇回到自己的島嶼冬眠。
? ? ? 小夏在北方有個男友。她每次回家他們都會見一兩次面,或吃飯或喝茶什么的, 當(dāng)然也會去僻靜的地方散步或者擁抱。家鄉(xiāng)的城市不大,似曾相識的人好像很多,他們不想讓更多的人看見,畢竟他的家人和同事都在這座城里。
? ? ? 如此,小夏每年的回家就有些另外的意義。況且他也許會在某個夜晚打來一個電話。
? ? ?是的,那年那天的夜晚電話鈴聲響了,果然,有個很磁性的男聲傳過來——喂……
? ? ?喂。(彼此都很領(lǐng)會了。)
? ? 在干什么呢?
? ? ?看書。你呢?
? ? ?想你。
? ? ?小夏的心情一下子好起來,那個意義變得明朗。他們聊天,很愉快很瑣碎的那種,內(nèi)容很多很廣很綿長讓人事后什么也記不住的那種。
? ? ?小夏不時會笑一下,語調(diào)柔和。電話聽筒已有些發(fā)熱,小夏調(diào)整了下自己的“葛優(yōu)躺”,聽聽窗外的風(fēng)聲說,你冷嗎?
? ? ? 許久,他說:想你。
? ? ? 風(fēng)很大,有樹枝搖曳的敲擊聲像沉悶的鼓聲,讓人凝重。
? ? ? 還有粗礪的呼吸也像風(fēng)聲一樣。現(xiàn)在電話機就像聽診器一樣哈……他干笑著,語調(diào)一點也不像他。
? ? 簡直讓人無語。
? ? 我在想,把你的一雙手握在手心里的感覺。他說。
? ? ? 小夏的眼眶不禁有些溫?zé)岬淖铺郏@分明不是他的聲音啊,但她什么都沒有說,只是緊緊地抓住電話聽筒,認(rèn)真而貪婪地聽著。
? ? ? 他后來又說了許多,但江小夏已有些頭腦不清了。待到他終于停下來,一個長長的沉默,小夏囁嚅了一句:你好像從來沒有這樣跟我說過……
? ? ? 是嗎?他突然笑起來,聲音洪亮,更不像他了。他每次見她都是很小心很卑微的樣子,連擁抱都很優(yōu)雅,斯文的像個女孩子。
? ? ? 笑完之后他停頓了一下,說:請你原諒,真的不好意思,我其實不是你的男朋友,電話是我隨便撥的一個號碼。很感謝您今晚陪我聊了這么久,讓我把心中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了,真的很感謝!那么,我們……祝您晚安!
? ? ? ?嗒!電話掛了。
? ? ? ?江小夏愣在那里,手里的電話發(fā)出嘟——嘟——的聲響。還真像聽診器呵,她笑了笑放下電話,下意識地看看臺式電話的小顯示屏,她知道母親并沒有開通來電顯示。
? ?
? ? ? ?春節(jié)過后小夏就回到了南方,生活依舊邁著它自己的歩伐前進,小夏與男友的聯(lián)系卻是漸漸淡了,盡管每年依舊獨自回故鄉(xiāng),但那層意義似乎已如風(fēng)隨影。日月荏苒,20年間小夏的父母相繼而去,后來過春節(jié)小夏已不用再回故鄉(xiāng)了,電話也早已換成了手機,小夏玩手機常常占去每天不少時間,偶爾,她會抬起頭來,想起20年前那個夜晚那個有風(fēng)聲的電話,那個有磁性的聲音,還有那兩句話。那晚還講了些什么都不記得了,只記得那種溫暖的感覺。她會默默地想,他長什么樣?為什么在那晚要打那樣一個電話?他有什么故事?他現(xiàn)在哪里,生活怎樣?他后來又往家中那個號碼打過電話嗎?如果打了該是母親接的,她會一臉茫然吧,也許是父親接的,那他一定會大吼一聲:你是誰?!
? ? ? ? 江小夏不禁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