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飛是我兒時唯一的伴,我們大概從將將出生就認識了彼此。從記事起,我倆就像一對連體嬰,看到我就能成功定位到她。她只比我大3個多月,可是村里的老人們總愛逗我說:按輩分,你要叫她姑姑的。對此我很是不屑,更加肆無忌憚地飛飛,飛飛地叫她。
小學到初中的十幾年,我們都連在一起。課堂上我們是同桌,放學也總愛在一處寫作業,其實大部分時間我們是關上門說悄悄話。那會我媽總說:兩個人哪里有那么多話要說呢?情竇初開的年紀,我們一起幻想著愛情美好的樣子,一起猜測彼此的王子究竟是騎白馬還是駕祥云。一起八卦楊鈺瑩、周慧敏和毛寧的神秘愛情故事。一起感動于還珠三姐妹的友誼,那句“感謝命運讓我們相遇”曾是我倆最愛的口頭禪......
我倆都是性格頗內向的孩子,和外人從來不多話,那些年所有的話,仿佛都留給了彼此。
我記憶里的她,是個溫柔、膽小、說話輕聲細語,卻滿腹才華、一腦子奇思妙想的姑娘。對,在我心里,她近乎完美。文能寫詩、畫畫,武能唱歌、跳舞,如果學習成績再好那么一丟丟,簡直就是那個著名的“別人家的小孩”本人。
可在我眼里千般萬般好的她,卻時常因為溫柔膽小,成為別人欺負的對象。小學時班上有一個男生,常常在下課后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拿彈弓射她。我看到她身上留下的烏青的痕跡,憤憤然地難受。便不顧實力懸殊,跟那個男生宣戰了,互相廝打了一會。那會兒我大概真是個女漢子吧,自那以后那男生好像就不太欺負她了。
好在她不太容易受別人影響,雖然表面那么弱不經風的樣子。那小腦袋里,總還是產出很多奇奇怪怪的創意。畫出來的畫,寫出來的詩,想出來的注意,都讓人印象深刻。
有一次,在初夏里的某一天,按照她的想法,我們穿上家人不要了的破破爛爛且不合身的衣服,假裝貧窮的乞人。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去家的那邊,河的那邊看一看更大的世界。我們倆手牽著手,走過兩邊滿是金黃稻谷的長長的鄉村小道,穿過樹木茂盛的河岸森林,趟過橫亙在兩個村莊之間得寬寬的河流,采集了一些沒有見過的花草果實,接受了很多怪異目光的洗禮,也遇到幾個好心人,仔細詢問我們家在哪兒,要去哪里。我們雖然心里竊笑,卻也很感動......回想那天,至今仍覺得那熱風還粘呼呼地糊在我臉上,那槐花得甘甜還潤在我的喉頭,那仆仆的灰塵似乎也還漂浮在我的周圍。那個晚上,那兩個穿著破衣爛衫的小姑娘,和油畫一般濃墨重彩的星空、閃閃爍爍飛繞的螢火蟲一起定格在那條灑滿星子的小河邊......
“小白,你不要去縣城的高中。”
“我們每周給彼此寫信吧,好嗎?”
上高中的時候,我選擇了縣城里一所較好的重點高中。放棄了和她朝夕相處的機會,那會兒她心里肯定很難過吧。雖然我們相約每周給彼此寫信,事無巨細地報告彼此所有沒有對方參與的生活細節。一開始,我們都做得很好,可隨著課業加重,我們慢慢間斷了書信往來.....
再后來,我們上了不同的大學,天各一方。我不知道,我們不在一起的這些年,她經歷了一些什么,為什么從當年那個一腦袋奇思妙想的小姑娘,成長為了一個網絡絕緣體。我們漸漸徹底走失在彼此的時空里,甚至連隔著網線的問候都做不到。
我只能通過媽媽的只言片語得知,她嫁在一個氤氳濕潤的水鄉,做了一群孩子的老師,當了一個可愛女兒的媽媽......
當時的我們,肯定不知道我們曾一起幻想過的那些關于愛情,關于未來的場景,都沒有彼此的參與......
聽說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但愿我們還有歲月可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