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ven Pinker 的大名早有耳聞,現在終于開始啃他的一部厚書。《思想本質》讀了第一部分,已經欲罷不能。干貨太多,拆成幾個部分來寫書評。
《思想本質》透過語言探索心智的邏輯,人類如何理解世界。第一章選取了動詞這個最微觀的視角。
平克如何找到動詞背后的奧秘
一切源于一個疑問。為什么有的動詞,如load,可以既有 load hay into the wagon,又有load the wagon with hay 的用法。而有些動詞,如pour,只能說 pour water into the glass 不能說 pour the glass with water。而像 fill ,只能說 fill the glass with water呢?
語言學家把 load hay into the wagon 叫做內容格構式(content-locative construction ),因為這句話的位置焦點---干草是一種內容。把load the wagon with hay 叫做容器格構式(container-locative construction),這句話的焦點是容器。
就是這么一個看起來微不足道的問題引起了作者強烈的興趣,也引出了心智理解世界的微妙法則。
而關于這個問題主流的一些解釋都無法令人滿意。
假如有那么一些現象,無論我們怎樣觀察它們似乎都毫無意義。這說明,一定有事物運作原理的深層法則被我們忽視了。
動詞位置規則的解釋
1 相同的場景,不同的框架
假定把內容格構式理解為A致使B向C移動,把容器格構式理解為A致使C改變狀態(通過致使B向C移動)。前者是對B,即之前例句里的干草采取行動,后者是對C,即馬車采取行動。這是對同一事件的兩種不同的識解(框架)方法。
2 整體效應 心智隱喻
當有人load hay onto the wagon 時,干草的數量是任意的,甚至可以只有幾鋼叉。但當 load the wagon with hay 時,意味著馬車被裝滿了。
這種整體效應(holism effect)不僅出現在位置格構式,還出現在直接賓語中。例如,Peter painted on the door. Peter painted the door.
英語在處理一個“變化實體”(負載的馬車、粉刷的門)時所采用的方式與它在處理“移動實體”(被投擲的草、被潑灑的油漆)時所采用的方式是一模一樣的。“狀態”被設想成處于一個可能狀態空間的位置,“變化”則被等同于在一個狀態空間上從一個位置到另一個位置的移動。
這段話可能有些拗口,看看作者舉的這個例子更好懂一些。
Pedro went from first base to second base.
Pedro went from sick to well.
Pedro was at second base.
Pedro was sick.
The manager kept Pedro at first base.
The doctor kept Pedro well.
當心智對一個位置上或者移動中的實體概念化的時候,它往往會忽略該物體內部的幾何體,而只把它作為一個極其小的點,或者一個難以名狀的團。
雖然作者會在之后的章節解釋另一個重要隱喻---時間隱喻。我還是忍不住摘錄他在本章的精彩論述。
構成語言基礎的時間模型并不是那種以恒定單位測量生命之流的永遠滴答作響的時鐘。相反,它把一段時間粗糙地打包進一起即刻的事件(例如投擲)、延遲的過程(例如推和拉)、以及一個過程的高潮(例如打碎一塊玻璃)。不僅如此,與語言接口的那部分心智僅僅利用“前與后”、“時間”兩個路標來跟蹤這些時間區域。這種直覺計時方法中所缺少的是把時間看成是與人類共存的、可測量的連續體的觀念。
3 位置格構式與詞義的化學反應
那到底什么動詞適用內容格,什么適用位置格呢?
以pour 為例,to pour 意味著讓液體連續不斷地向下流淌。它所指定的因果關系是允許(letting)而不是迫使(forcing),而且它同時還指定了一種運動方式;這些都是使其區別于其他流動液體的含義單位的地方比如 spray splash spew 。由于pour 所描述的是運動,因此它可以用在表示運動的構式中,pour water into the glass 但pour 并不關心液體怎樣,或者在哪兒停止流動。...所以這個動詞不符合一個指定了容器狀態變化的構式的含義要求。...而fill是關于容器狀態的:未滿。但它對內容運動的原因或方式漠不關心,所以無法與關于運動的構式相配。
幾何學和物理學的某個方面在英語使用者頭腦中起著極其重要的作用,它們決定著人們對事件的識解方式。
除了位置格構式,作者還介紹了與格構式和及物不及物動詞所揭示的類似心智規則。
看下及物動詞的結論
英語中關于死亡、消亡的詞匯中不及物的有 die decease disappear …等,及物的有大量表示屠殺的詞,例如assassinate butcher immolate...等...英語讓人既能談論主動消亡,但要借助不同的動詞。這就好像語言采取了一個存在的立場,或許是個道德的立場---當某些東西基于年事、平和的外因、自燃、內部腐壞或攜帶自我毀滅的種子等原因而不復存在時,這樣的消亡與那些惡意蓄謀的后果是有本質差別的。
幽默和了解一個人的可能性
在作者的論述中,我試著去尋找一些蛛絲馬跡,借以發現通過語言了解一個人或制造幽默的可能性。提出問題,留待解答。
在提到及物和不及物動詞時,作者提到
心智世界觀的粒度是可以調整的。從高處俯瞰,盡管福特本人的生產行為與一輛從裝配線上下來的T型發動機小汽車之間的因果鏈上存在著許多介入鏈接,但我們仍然可以說,亨利福特制造了汽車。...說話者預期他的聽眾能夠分享他頭腦中的那個粒度,但如果他們不能,那么交流就失敗了。
如果因果鏈粒度不同,是否也產生了幽默呢?情景喜劇中應該能找到很多例子。另外,對高視角或低視角粒度更敏感能反映一個人什么特質呢?
假如人們避免在某些構式中使用一個動詞,或者他們聽到別人使用它時會感到不寒而栗,這說明他們一定對那些微妙的語義差別相當敏感。
我們如何識別一個人對哪類語義敏感呢?
正例如 baking a cake 必須被看成與 building a house 相仿(表示創造的動詞),但卻與 warming a cake 或reheating a cake 不同(表示狀態改變的詞)。一起事件的觀察與感受以及它所牽涉的具體事物與行為(運送、談話、蛋糕)都必須淡化掉,而它的抽象結構(變化、因果關系、直接性、即時性)則必須被突顯出來。
另外作者有一個上帝視角很妙:
語言很可能像其他文化產物一樣,它可以被創新者、早期接受者、早期從眾者、晚期從眾者以及遲滯者在不同時期所使用。
語言不同階段的掌握者又代表了一個人什么樣的特質呢?
好期待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