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明酒會”是在大約開明書店經營走上正軌時,即形成的不成文慣例:
一般每逢星期六晚上舉行,地點一般都選在開明書店附近的酒店,不是二馬路上的“馬上侯”酒店,就是四馬路上的“王寶和”酒店,或者干脆就在參與酒會的某一位家里,菜式方面則沒有什么山珍海味,也沒有大魚大肉,只有咸烤花生、清煮發芽豆等幾樣家常菜,但是酒呢,一定要是上好的紹興黃酒。
其實,葉圣陶還在商務印書館工作時期,就一直是這個酒會的成員。而進入開明書店工作后,參加酒會就更加名正言順、逸興橫飛。經常參加這個酒會的人還有章錫琛、夏丏尊、鄭振鐸、王伯祥、周予同、丁孝先、豐子愷、范洗人、章錫珊。有時,也臨時邀請幾個人來參加。
但是,參加“開明酒會”有個門檻:參加人的酒量,要求能飲紹興黃酒5斤以上。錢君匋酒量不行,只能飲3斤半左右。最后還是章錫琛為他說情:“君匋可以參加,放寬一些尺寸請他來”,錢君匋這才參加了酒會。
參加酒會的眾人之間,不敬酒、不勸酒、不鬧酒,暢飲暢聊,聊生活、聊工作、聊人生。有時,一些圖書選題的策劃,就在席間碰撞、謀劃;有時,店里重大工作安排,就在席間商量、落實。既促進了書店的工作,也增進了同人之間的感情。有一次,酒會上還出現了章錫琛和鄭振鐸打賭請茅盾背誦《紅樓夢》的高潮:
某次酒會前的一天,鄭振鐸來開明書店找章錫琛,談到了茅盾。章錫琛順便對鄭振鐸說,茅盾可以背誦整部《紅樓夢》。鄭振鐸不信,章錫琛就和他賭一場酒。請當時正好在場的錢君匋作證。
到了周六酒會時,共有十人參加:章錫琛、鄭振鐸、茅盾、錢君匋、章錫珊、徐調孚、周予同、索非、汪曼之、陳云裳。打賭的雙方章錫琛、鄭振鐸到場了,證人錢君匋也到場了,唯獨當事人茅盾雖到場了卻還不知情。
酒過三巡的說笑之間,章錫琛對茅盾說:“今天酒菜都不錯,又都是熟人,已經喝了兩杯,是不是再來個助酒興的節目。我想到一個,請雁冰背一段《紅樓夢》,如何?”說完掃視眾人,看有無意見。
正好,當時茅盾興致很高,就沒有拒絕章錫琛的提議,欣然應命:“你怎么知道我會背《紅樓夢》?你既然點到我來背,就背一回吧,不知你想聽哪一回?”章錫琛對鄭振鐸說:“請振鐸指定如何?”
于是鄭振鐸從書架上取出早已備好的《紅樓夢》,隨便指定了一回請茅盾背誦,同時由他自己緊盯著書本進行檢查。章錫琛則說:“大家仔細聽著,看雁冰背得有沒有漏句漏字,若有漏句漏字,還要罰酒。”頓時大家鴉雀無聲,都豎起耳朵聽茅盾背誦。
章錫琛看看背了好長一段了,就過去附耳對鄭振鐸說:“你看怎樣,隨點隨背,他都不慌不忙背出來,不錯一字一句,你可服帖了吧!要他背完這一回還是停背了?”鄭振鐸非常驚異地說:“我倒不知雁冰有這一手,背得實在好,一字不錯,你問我要不要把這一回背完了,我看可以停止了。我已經認輸,今天這席酒由我請客出錢。”
到了這時,章錫琛才對茅盾說:“雁冰,背得真漂亮,我和振鐸打賭你能否背《紅樓夢》,今晚你幫我勝了振鐸,請停止背吧,謝謝你!”茅盾這才知道自己居然成為了二人打賭的賭具,說:“原來你們借我來打賭,我竟被你們利用了,只怪我答應得太快。”當晚眾人盡歡而散。
若干年后,鑒于這場酒會的美好記憶,章錫琛還戲贈鄭振鐸打油詩一首,再憶此事:
三島歸來近脫曼,西裝革履帽遮顏。
《紅樓》賭酒全輸卻,疝疾在身立久難。
在留下酒會美好回憶時的章錫琛,有事業,有夢想,有朋友,有歡樂,有美酒,意氣風發,人生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