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的一個月

走之前，一個朋友問我說她不明白為什么我要選擇去北京打工。說吃苦吧，我小時候已經吃的夠多了；說學習酒店實習技能吧，在哪里都一樣；說去旅游吧，將來一定會有更好的機會。我當時只覺得有一肚子的理由，但就是沒組織好語言說出來。

——前言

兩天了，從北京回來兩天了，這兩天除了吃飯睡覺看電視上廁所之外什么都沒干。很慶幸想象中的“休息”、“調養”、“過渡”所用的時間才僅僅兩天而已。單曲重復的《北京北京》從我的耳際進入腦海、進入體液、進入內心深處，我似乎再次回到千里之外的王府井大街上。

記得那天下地鐵后，我就沿著南河沿大街一家一家餐館找工作，后來留下我的是北京東來順集團華龍街飯莊。這是一家擁有百年老字號的國有企業，是火鍋的鼻祖，還是清真餐廳。說實話，得到這份工作之前，我一點都不了解這些。

手機里記錄的這些日子：

2012.7.15

我一直以為我不會喜歡上像北京、上海、深圳這樣的大城市。因為這樣的城市有太多太多的人，我害怕被擠死啊！哈哈，這樣的城市里本地人總會有種自豪感，這樣的城市里外地人總是有種死皮賴臉的勁甘心作為為蟻族、甘心去蝸居，自己家多好多舒服啊！

但我又一次高估自己了。在火車上睡了一晚，醒來就到北京站了。買地圖、坐地鐵、問路、找工作……所有一切比想象中順利的多，到北京兩個小時后，人生地不熟的我已經在一家餐館里吃上了那里的員工餐。晚上九點半，我已經結束一天的工作，拖著行李走在最繁華的王府井大街上向員工宿舍走去。

而現在午夜十二點，我在這個不足20平米卻住著10個人的寢室里寫著現在的這些文字。寢室就一個小窗戶在我床鋪的上方，窗戶外面是一堵墻，所以說，這窗戶存在的意義好像只有透氣之功效了。

這里，北京、沈陽、甘肅、河南、河北的人都有，以甘肅人居多，她們聊著打著電話，我寫著東西。只感覺聽他們說話比英語聽力都難，最多聽懂一兩個詞語，像個白癡一樣聽著。但就是這樣一種對困難事情的好奇心、興奮感吸引著我的求知欲，激發著我對這里的興趣。

不到一天的時間，我那顆固執己見的心就被我追求美好的眼睛、耳朵甚至皮膚出賣給了這個城市。我發現我喜歡這里，短短幾個小時這個城市的文化底蘊、人文內涵、都市氣息就已經讓我情不自禁、無法自拔了。起碼，今天，我是這么想的。

2 012.7.17

我只想記錄下這一感覺，有些事情，如果你不去改變，它就永遠不會改變！

我現在20在北京東來順火鍋店做服務員。每天早上九點從胡同里的住了十個人的20平米的寢室匆匆忙忙出來，沿著王府井大街走上20分鐘到店里換上工裝開始工作。

下午會有兩個小時左右的休息，到晚上九點半下班，十點到宿舍。排一個小時左右的隊去洗澡，然后睡覺。

本來想看書、學外語的可是來了三天了，每天都累的要死，沒時間沒精力看。

本來這沒什么，本來我會很好的，這跟平時沒什么區別，在哪打工第一周的時間都得遭遇腳疼的痛苦的！

然而，這是北京，在這里的第三天，我發現我找到了我要的東西。

對，我找的就是這個

一份來自內心深處的自卑和絕望——我缺少的

在學校我永遠不知道我的外語差到什么程度，在東來順吃火鍋的外國人每天都能碰到，美國的旅游的新婚夫婦，土耳其來的商人，有翻譯陪同來的日本游客，洛杉磯加利弗尼亞的不吃香菜和油膩食物的一家人……跟他們溝通才真正發現自己學的那6多年的外語都是半吊子，甚至跟沒學沒有什么不同！

也許大連作為一個港口開放城市，外國人會多一些，可是北京王府井這里的老外最少能占大街上總人數的五分之一！

這世界上是存在貧富差距的，不只是貧富，還有人們心中自定位的等級，這個沒有什么標準，或者說什么都是標準，長相，身材，家鄉，品質，圓滑程度，勤勞程度都可以是。北京這個城市則是最高層與最底層，中高層與中低層人群對比最明顯的地方。而且，基本上很少有人在這里說普通話，北京人就會把北京味帶的濃濃的，殊不知北京口音不適合女生說。

我知道也許我可以繼續這樣懶散隨意下去，那么將來請不要抱怨自己的命！因為改變命運的最好的時候我沒有抓住，沒有人可怪的！其實，說的絕情一些，如果像現在這樣下去，別說夢想不夢想的了，一輩子就是一個服務員的命，什么都不能改變，并茍延殘喘的生活在世界的最低層！

2012.7.18

今天是來北京的第四天，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對環境的適應也差不多了，意味著開始進入生活的正軌了，那么今天就作為學習的第一天吧！

思念也思念過了，痛苦也痛苦過了，掙扎也掙扎過了，開始全新的北京一個月的生活！旅游，學習，認知，工作！我相信，我可以！（☆_）

北京，我來了！我可以的！

2012.7.19

電話欠費了，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打電話給她，跟預期的一樣，說了一些天花亂墜的話，語氣平淡而帶有一絲喜悅。

我工作是在國企，人都特別好，吃住也都不錯，每天都能洗澡；學費張羅不到沒關系，我自己想辦法，沒問題的；工作也不怎么累，平時還能到處轉轉……

您別上火，也別難為自己，聯系不上我也沒啥事，我過幾天給你打電話哈！那我掛了，晚安！

2012.7.20

現在我特別餓，今天是第五天了，我每天都只吃兩頓飯，吃的都比我平時的飯量少。晚飯從來不吃，也沒餓過。

還有一點，就是睡覺很不踏實。熄燈之后，我就不敢打臺燈了，因為這里能讓我恐懼的不僅僅是蚊子，還有各種可以在高溫并且陰暗角落存活的蟲子。

熄燈之后我都特別精神，思想不停的運轉，以至于不能入睡，第二天早上，因為現在白天特別長，四五點鐘，天就亮了，我也就醒了，思想開始不停的運轉，做著一大堆現實不現實，存在不存在的夢。但就是起不來，因為身體還不允許吧！

白天也是一樣的思緒紊亂！這五天了，思想就沒有休息過！

直到今天才感覺累了，渾身都累，思想也開始停頓了。

也終于有了回寢室就想睡覺的感覺了，但我現在想把這些都記錄下來，趕緊的記下來，我怕我會忘了現在的感覺，忘了今天的感受！

這是我想要的，也是我留戀的！所以，我愿意留下來，在北京，充實的過完我的這一個月！

晚安，北京！晚安，我牽掛的，五天以來從未打過電話的你們，我會好好的，我會變得更加堅強﹌﹋

我會滿載而歸！加油！再苦再累，我認了！

2012.7.22

昨天下雨了，天氣涼爽，所以很早就睡了，很早就睡了說的是她們。我兩點多睡的，相比之下，昨晚算是睡覺了，睡著了。但是，昨天白天爪機沒有充電，就沒有寫日記。

今天早上店訓的時候，經理說，這是，六十年來北京最大的雨，總是用這樣突如其來的大雨檢驗北京建筑的安全防護措施，但每次檢查都不過！昨天由于井蓋的問題，新聞說死了人了，我們的連鎖店王府井大街198號店也因為防護措施不到位導致店內進水，停電。所以今天我們店才會這么忙！

忙的我都快哭了，我可真是個沒用的東西啊！可能是閑在聽著《怒放的生命》才會有這樣的想法的吧。我發自內心的覺得，原來一個人在外面很苦，因為思念，因為牽掛，因為寂寞，因為心里有苦不能說！

我都猶豫要不要實行最初的想法了——“窮游中國”。我知道其實我還沒有很成熟，沒有真正的灑脫，沒有擁有一顆足夠強大的心去面對一切，我還需要磨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苦啊！破繭成蝶的過程好痛苦啊！更別說涅槃了！我會不會痛苦的死掉！？

還有三個月就要涅槃了，我一定要充分準備啊！我不想輸了這個人生，如果上帝覺得我辛苦了，不想讓我這么痛苦下去了，別勸我，別讓我放棄，那樣我一輩子都抬不起頭活著！如果你真覺得我不該這樣折磨自己了，那就讓2012的預言實現吧，讓世界毀滅吧，唯有這樣，唯有這一個理由和原因能阻止我蛻變，能阻止我涅槃，我白天痛苦的表情，放棄的意念實在不應該！

這是在幫助我涅槃，這是為了我好，這是愛我的表現！對不起，孩子又錯了！我發現我只有痛苦的時候才會想到上帝，記得信仰，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這20年來，我一直錯著，一直那么錯的存在，我不想這樣存在了，讓我的心堅硬一點吧，讓它真正成為我身上最強壯的肌肉！求求你，上帝…

可能是鞋子的原因，在那打工的每一天腳疼得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每天下班回來都要在床上先坐一會、躺一會雙腳才能下地走路，夸張點說，小腿腫的和大腿一樣粗。員工宿舍的風扇24小時都在轉，一直在安靜環境中睡覺的我還真有些不適應。剛開始煩躁睡不著，后來就總做夢下雨了，因為風扇的聲音與下雨的聲音很像，還可能是天氣很熱，對雨的期盼已經日日夜夜了。

2012.7.23

每天都是下班也才睡覺，哎，睡不著啊！這算不算是從小到大第一次真正意義的失眠！？哈哈，電話里一共35首歌，現在已經唱到第32首了，我還有三首歌的時間了，每當想到涅槃，我就特別興奮，興奮的睡不著覺！哈哈！還有三個月了！還有不到一百天了，馬上了，哈哈！這些天一定要好好準備！

2012.7.24

下班了，有一個工友說她們要開始封齋了。原來是穆斯林！

這次下班回寢室的20分鐘里，比每天的照相，逛街都有意義！因為這一路上，一直在聽這個工友給我講穆斯林。

封齋，每年的時間都不一樣，大都是一個月，白天不能吃東西，晚上進食也有時間的要求。封齋一個月后會過一個像我們漢族春節一樣的”開齋節”。

開齋節兩個月后還會過一個叫做“古爾邦節”的節日，她說那是為能宰得起羊的穆斯林人家過的節日，如果家里貧窮不能宰羊，這個節日也就不用過了。

節日里他們走親戚，送羊肉給彼此，兩天之內要吃完，不能有剩余……

這種對新鮮事物的追求與渴望往往會消除我的疲憊，忘卻我的煩惱，我漸漸了解自己了。

2012.7.25

今天我差點就挺不住了，午休醒來，突然感覺頭疼腦熱的，渾身直打寒顫，腿部和腳步的疼痛和無力感遍布全身。

因為值班，所以晚休息，少休息，醒來還遲到了，被那個“京胖子”問話。

然后我就覺得，我快挺不住了，這里的一切，我真的不行了，站不住了，挺不住了，熬不住了。

后來，來了兩個老外，“京胖子”在那用他那難聽的中國式英語跟他們交流。哎，本來每次店里來老外，我一定“侍其左右”的！但今天，哼，不用了，老子不稀罕！

心里還是那么難過，腿還是那么腫漲，腳還是那么的疼……

晚上，快下班了，來了兩個外國人，我剛要去點餐，哇哦！又來了一群外國人！后來又來了兩個！整個餐廳沒幾個中國人吃飯了！

哈哈，有一對情侶，有一家人，有一個由中國女人陪著的外國男人，有一個由中國導游陪同的美國團。

看著一屋子的大眼睛，長睫毛，聞著香水味，我忙碌于其中，剛才的難過、疲憊，疼痛全然拋到腦后……

現在怎么吃火鍋用英語去介紹對于我來說已經了如指掌了，幾次對話失敗的經歷也鍛煉了我的膽量，跟外國人說話，別怕丟人，自信點，即是說錯了也沒有關系，英語口語都是這樣練出來的。說實話，能在工作的時候遇到那么多老外，并為他們提供服務，得點小費，詢問國籍，要E-MAIL，合影真是我這次打工最有意義的事情之一。

2012.7.26

今天晚上吃東西了，花兩塊錢買了四個辣條威化什么的垃圾食品，因為這是最便宜的，什么奧利奧、3+2平時吃的東西都不舍得買，即使這里只比家那邊貴上幾毛錢。平時晚上睡不著，白天睡不著，我覺得原因是因為我胃里面，肚子里面沒有東西。我從前餓著是一定睡不著覺的！在學校的時候，若不是吃了很多什么零食，水果之類的東西，每天晚上九點半固定要去食堂買一份六塊錢的蔬菜米線的！連油、蔬菜、米線那么大的一碗全都吃下，然后美美的睡覺，也不怕長肉！白天也一樣，吃飽了就會困，都總結出來規律了！這個假期總結的規律是，“只要沒有飽，就不會困！”這是黃金法則，回學校一定要好好利用一下！

這個假期我可能會瘦，應該說一定會瘦！但我不覺得我會出什么問題，因為他們穆斯林封齋一個月，白天的時候一點東西都不能吃，水也不能喝，不也都好好的呢么！我這一個月，只是每天回寢室腿關節都得酸疼上兩個小時，才能下床洗澡；只是每頓飯都故意不吃飽；只是每天就吃兩頓飯，晚上不吃東西；只是每天不論晚上還是白天都么有困意；只是人很虛；只是感覺自己上火了……

但我想我不會怎么樣的，相反的是，我會收獲一個更健康的體魄，更具有力量，更加能夠節省，更加能夠忍受困難痛苦！

我相信這對我回學校的一年的學習生活是有很大幫助的！

所以，我享受現在！

今天肚子里有點東西了，雖然有點難受，但，應該能睡著了吧！

晚安（_）

2012.7.27

我真的，哎，涅槃之前要在火里面泡一下嘛，哎，我啥都不說了！

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2012.7.28

無論怎么累，我都會把在北京的每一天的每一個感受都記錄下來，這是財富，或者說，這個會讓我或者其他人受益！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遺忘術太厲害了！哈哈……等回學校了，我每天早上五點半起來去圖書館學習，在學校的最后一年，我會努力的充實的度過，不去在乎成敗，不去計較得失，只在乎完美的過程，奮斗的，拼命過，就行了，現在也要如此，好好的珍惜每個機會和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2012.7.29

還是好多人在排隊洗澡，我還是先換上睡衣躺在床上，在床上記錄些東西，學會習，等待午夜過后去洗澡。

2012.7.30——2012.8.14

這半個月的時間每天下班后我都會在王府井大街上看看那些big boy 和big girl 用力量詮釋并傳遞street dance 的精神和內涵，我也因此獲得了很多的能量，變得不易疲憊。

后記

這些東西都出自一個個開著電扇都熱的睡不著覺的夜晚，本來還有一些游記的，整理的時候不小心弄丟了，等將來集中寫游記的時候再重新加進去吧。

永遠都不會忘記這里十點過后的教堂；不會忘記街舞、交際舞、老年舞混雜在一起的音樂聲；不會忘記午夜里一起繞著胡同跑步“誰停下來誰是小狗”的約定；不會忘記下半夜一起在教堂邊給那些睡在街道兩旁座椅上的人們唱“催眠曲”的傻樣；不會忘記一個個下雨的夜不打傘的走在街頭唱著《北京北京》的凄美感覺；不會忘記艷陽高照時穿過一條又一條的胡同用競走、小跑、狂跑摻雜在一起奔向華龍街東來順汗流浹背的感覺……

One month in Beijing，我收獲頗豐。

姜鳳

2012.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