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看了翡翠臺的一出電視劇《甜酸爺爺》，大致劇情已然隨時間忘卻，但是，印象非常深刻的是，劇里的“爺爺”患上了“老人癡呆癥”。從此，對這樣一個醫(yī)學癥狀的了解便在我的內(nèi)心生了根，直至命運在我的生命里開了個玩笑。我的爺爺，今年2月，也毫無預兆地患上了這么一個如“殺手”般的病癥——“阿爾茨海默癥”。
時光流轉(zhuǎn)，歲月無情，電視劇里的劇情竟然在生活當中真實上演。原以為離你很遙遠的事情，如今，空間老人，卻把它帶進了你的生活，如此得猝不及防。
記得他還沒有患病的時候，嘴角總是能泛起漣漪，猶如太陽一般，照進我的心房。每當看到他，便覺心安。可是，自從他得了這個病癥，那鋪滿皺紋的臉，染上了一層層的愁思。眼神恍惚，遲疑，迷離，不安與恐懼交織。偶爾在我的耳邊嘀咕，淚水便情不自禁得閃爍眼角。因為，他知道這樣的他，活得很窩囊。他更知道，這樣的他，也許將來的某一天，已經(jīng)不遠了。我深知，他心里極度地恐懼，亦或許，因為這個病癥的”眷顧“，他早已忘記了”恐懼“為何物。
以前的他，拎起電話的瞬間，總是能聽到他那中氣十足的強音；然而，現(xiàn)在，上帝把他說話的權(quán)利也剝奪了。以前的他，電視遙控器總能在他手中“運籌帷幄”，然而，如今，他連呆呆望著電視發(fā)呆的能力也喪失。以前，他知道怎么去玩樂，怎么跟與他年紀相仿的老年人打“天久”；然而，如今，他只能安靜得坐在大廳一角，孤獨得左看右看。似乎，眼睛游離，才會使他的內(nèi)心稍微沒那么空虛。
記得老媽說，他患病后，某天在路上，曾遇見他蹲坐樹旁，身體蜷縮著，手輕輕地擦拭眼淚。也許，他在悔恨，人生為何如此得殘酷；也許，他在自責，責怪自己現(xiàn)在為何如此的無能；也許，他被同等年紀的老人嘲笑......這么多年過去了，從小到大，無論小時候的環(huán)境多么糟糕，都沒有見過或者聽過爺爺哭的事兒。然而，漸漸地長大，爺爺漸趨暮年，才驚覺，他越發(fā)感性軟弱了。記得那一次奶奶摔倒了，腳上的骨頭碎裂，我們帶他去看望躺在醫(yī)院的奶奶，他一俯身前傾，淚水就如瀑布般傾瀉而下，任憑我們在旁如何安慰，總抹不去他痛徹心扉的淚痕。
從小爺爺便沒了爸爸，是太奶奶撫養(yǎng)他長大的。出生于30年代的他，也不知道在那個饑寒交迫，戰(zhàn)爭連綿的年代里，都經(jīng)歷過些什么。可是，他總是如此的樂觀向上，20多年過去了，每次無論當面跟他聊天還是與他通電話，卻經(jīng)常能看到或聽到那如鈴鐺般清脆燦爛的笑容。
這一切，如今，都只能是幻想了。對于以前的那個如此可愛的他，只能停留并且定格在記憶中了。
曾幾何時，我幻想，待到爺爺垂暮之年，在陽光稀疏的樹影下，涼風習習，我像孩提般的那個我那樣，依偎在他的身旁聽他訴說我為曾經(jīng)歷過的那些事兒。一個老人，就如同一本歷史書，他的言談舉止間，都裝在時代的痕跡。然而，時光已老，物是人非。
人，總是到達了一定的年紀，經(jīng)過了一些事兒，才真正懂得一些道理。
我們一直以為，再等等，時間總會有的；再等等，記憶總會被封存的。可是，我們都錯了，我們錯誤得以為我們的親人永遠停在時間的那頭等我們。我們以為，即便時光易老，記憶總在。就像書籍一樣，記錄在紙上或者史冊上的某一頁，隨時拾掇都行。但是當記憶化成一道道碎片，當記憶消散在大腦的某一個角落。一切，都將被淹沒在時空的宇宙里。
阿爾茨海默癥的無預兆降臨，讓我明白了，別把你對親人要表達的愛與珍惜放在未來。未來很遙遠，為何不趁現(xiàn)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