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溫風至,因循小暑來。
“媽媽,你腳上有個包,來給您擦一點青草膏!”孩子盯著媽媽的膝蓋說道。
“噢,謝謝,但這不是蚊子咬的。這是媽媽小時候跟弟弟搶汽水時,被汽水瓶砸下來受傷后留下的。”小米笑著對孩子說。
今日在新聞報道中看到這句詩詞,突然想起來昨日的一段對話。連日來,長沙終于入夏了,而且是盛夏。從單位出來,溫風撲面而來,讓小米身上暖和不已,讓她想起了這句詩詞。
詩詞出自于元稹的《詠廿四氣詩·小暑六月節》。忽然之間陣陣熱浪排山倒海般襲來,原來是循著小暑的節氣而來。
小米心想,為何是溫風?原來是天氣開始炎熱了,但溫度還沒有到最熱的時候。真正的初伏還在三天后。
上百度一查,結果還有不少用溫風的詩句。“溫風至,蟋蟀居宇,鷹始鷙。”“溫風蟲鳴小暑天,心定美好自清涼”。正是這溫風陣陣,也吹紅了滿池荷花。
古時候的人們,已將這節氣形容得如此美麗了,今時之人們,卻更多在空調房里,寫著材料看著視頻。
小米唏噓不已。走到車子旁邊,開了車門卻無法立馬進去。車內的溫度比車外高,座椅和方向盤都被曬得滾燙滾燙的,經常笑成這是“蒸桑拿”。
小米將車子發動后,沒有急著開空調,而是將車窗全部打開,即便是溫風,也總比悶熱舒服。
小米一個人開車的時候,大多不再急著開空調,甚至回到地下車庫,直到車子熄火,都沒有開空調,任由汗水在頭上流下,在胸間流淌。
這是大自然的本來,身體是需要去感受的。也許人類的身體,因為空調的到來,卻早已淡忘了炎熱。甚至不細細去看萬年歷,不頻頻去刷公眾號,都不知道小暑已來到,三伏即開啟。
現在到處都有空調了,連老家也裝上了空調。父親說他沒有換涼席,因為空調房里冷,但是蓋著被子睡覺,又吹著空調是很舒服的。連鄉下的夏天,也是比以往要舒適了。
可人的身體,還是要適應這炎熱的。當然酷暑,與嚴寒一樣,有時候熱過了,冷過了,就成為災害。
小米小時候,是沒有空調的,也沒有冰箱。那時候三伏天的時候,他們最歡喜的就是,到地里摘下媽媽種的西瓜,然后磨著爸爸去商店里買來汽水,然后從幾十米深的水井里抽上水來,冰冰涼涼的,然后把西瓜和汽水放到水里冰鎮。
西瓜常有,汽水不常買。所以汽水就成了姐弟二人搶奪的資源。一箱汽水買回來,喝到最后一瓶了,兩個人就開始搶。那時候的飲料沒有現在多,都是一個玻璃瓶,外面一個簡單的標簽。
玻璃瓶比較重,兩個人搶著不松手,被家里人看到了,一聲呵責下,兩個人又同時松了手。結果這汽水瓶,不偏不倚,就打在了小米左腿的膝蓋上。
重物砸下來,怎么都是痛。不曾想,玻璃瓶還當場砸壞了,立馬在小米膝蓋邊上,割出了一厘米左右長的口子,拿掉玻璃渣滓,立馬露出血淋淋的肉,如今回憶起來,仍是觸目驚心,有一絲后怕。
農村里的孩子,不會馬上去醫院縫針。拿一點煙草鋪上,止了血,涂點母親泡的蒜酒,就算是消毒了,夏天又不能纏紗布,就只好任其裸露在外。
慢慢地,也就自愈了。酷暑留下的記憶,也因著這個傷疤,一起留了下來。
夏日的記憶,除了西瓜汽水,還有竹床蒲扇。夏日的晚間,把家里的竹床,搬到曬谷坪中間。竹床的設計很好,用竹竿插進四角的空心處,便可以架起一床蚊帳,然后拿起一把蒲扇,躺在竹床上,看滿天的星斗。
小時候寫夏天的作文,也經常還會像范文一樣,添油加醋說上聽奶奶講故事之類的事情。實際上,是沒有的。她小時候,不大受奶奶喜歡,所以也很少與奶奶同住。母親也不怎么講故事,一直在灶臺前后忙。
所以一整個星夜,都是她和弟弟的。有時候螢火蟲點點,在黑夜里一閃一閃的,立馬就把他倆給吸引了,然后滿地跟著跑,倒也沒有多少跟蚊蟲相斗的記憶。
現在城市里一到晚上,蚊蟲也很多。孩子們待不了多久,就一定要回家,要開空調,要吹風扇。滿天的星斗也被高樓大廈,撕成了碎片,只能看到星光點點,偶爾還有夜里的飛機,在天空一閃一閃飛過。
小米家在頂樓,如今賞月看星,都不太容易了。剛出來看一會,月亮又躲到人家屋頂后面去了。星星也很容易數,巴掌大塊天空,只有那么幾顆。最有趣的是,就是在黑夜里,跟孩子們躺在床上,數從大玻璃窗上閃閃飛過的飛機。
小米也想過,是否像《簡樸生活讀本》中的人一樣,帶著孩子們回老家去,但始終還是做不到了。她們出生在城市,成長在城市,教育在城市,享受著豐厚的資源和優越的條件,早已不是寒門學子了。
小米能做的,還是盡量把她們帶出門,或者去遠足,或者回老家,去感受那溫風,去體驗那酷暑,也要在身體里留下,些許關于夏天的記憶。
“春風不識杜英樹,待到夏季如云開。”小米站在單位樓后,一整排的杜英樹下,閉上眼睛,仰面朝天,感受溫風習習,杜英繽紛。溫,熱,都是自然最好的饋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