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愛與虧欠,從來都不分開。
我懂得了,我在等你。
? ? ? ? ?[莫名其妙的一篇文]
白瓷酒壺被放到桌上,添上一碟糖藕,一雙竹筷。燙熱的梨花酒清淡的香氣氤氳出幾分繾綣。
女掌柜在桌子對面坐下,望著窗欞上一片月光,若有所思。
我斟滿,一口飲盡,笑道:“連倒杯酒也舍不得,未免太懶散。”
她目光淡淡,不語。
真是不可愛的女人呵。
金山湖畔是個好地方。書呆子許仙在這里邂逅白娘子,我在那個雨夜躲進這家小酒館,游俠的直覺告訴我將要發生故事。
紅袖織綾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而這里當壚沽酒的女人,只穿白衣。
她束著袖,纖秀的手指把著白瓷酒壺,走過我的桌前。我想,這個女人,一定有故事。
我在這里賴了許久,久到女人已經習慣并且接受我的存在,依舊沉默。
這個月圓的夜晚,我飲下一杯梨花酒,心里泛起莫名的疼痛。
女人看著我,沒有血色的手指輕輕扶起酒壺,斟滿了酒杯。忽然露出盈盈的一個笑。
“我給你講個故事,可好?”
故事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
久到許仙和白娘子還沒有相遇,人和蛇的愛情還沒成為傳奇。
從前金山湖里有一條白蛇。白蛇是妖,未修煉成的妖。
蛇妖修煉之時,月圓之夜需飲熱血,否則會血冷而死。這條小白蛇已經殺了很多人。
一天夜里,叱咤江湖的游俠提著利劍到了金山湖畔。月光下,白衣女子踏水而舞,衣袂蹁躚,蓮步到處,漣漪盛開。
湖光山色,如夢如幻。
俠客拔劍,冷冷道:“看來你還有幾年道行。”
小白蛇修行已久,已能化人。只是道行仍淺,法術低微。俠客受民所托,前來除妖。
女子踏水而來,笑得明媚:“我跳的舞,你可喜歡?”
她走近他,手指劃過他的劍鋒,“你為什么要殺我?”
“因為你殺了人。”
“我可以不再殺人。”
“為何?只為求生?”
“因為我喜歡你。”
小白蛇是個妖,但不是惡妖。她不喜歡殺人,不喜歡血的味道。殺人是為了活命,可是現在她覺得,活不活命也沒什么要緊的。
她本來什么都不懂,可是卻忽然懂了人們口中的喜歡。
月圓之夜剛過。
俠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可是那夜,他鬼使神差地放過了她。翌日,他再次鬼使神差地來到了湖畔。
白衣少女坐在梨樹下的石頭上對他笑。
俠客走過千萬里,看過太多的故事,聽過太多的傳奇。他以為自己像一陣風,可以漠然地經過無數人,毫無痕跡。
可是他忽然覺得,這個修行不足百年的小蛇妖,長得很美。
又一個月圓之夜。
他們仍然坐在湖畔,兩人都不怕冷。俠客喜歡喝酒,一貫寡言的俠客帶醉地給白蛇講他游歷的故事,白蛇用笨拙的語言描述金山湖下的風光。
她忽然笑起來:“喂,你叫什么名字?”
“無名。”
“無名……我會記住的。”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現出她的原身,如月光一樣潔白而晶瑩。
這是她的最后一個月圓之夜。她要回到湖水深處,自己度過。
她望著金山湖,月光下湖水粼粼,美得像一個夢。一個即將幻滅的夢。
她感到身體里涌動的血一點一點沉寂。
她有些恐懼。
滿月已升到頭頂。湖面上升騰起霧氣,一點一點向她蔓延過來,一點一點……
心中忽然升起的邪念讓她渾身顫抖。
蛇妖,畢竟是妖。妖都是有邪念的。
游俠的血,會增進她的修為吧?也許她以后不必再飲人血……這樣,也算是完成了對他的承諾吧?
他活了這樣久。
這樣想著,盤踞在空中的白蛇,如一道月光,剎那間包裹了俠客。
故事戛然而止。
我忍不住開口:“后來呢?”
女掌柜淡淡地道:“俠客死了,白蛇飲了他的血,修成正果。”
“就這樣嗎?”
“俠客死前說,下一世,他再不要愛上一個妖。”
“白蛇說,是她對不起他,下一世,一定還給他。”
“白蛇活了很多很多年,也逐漸懂得了如何愛一個人。她無法忘記俠客講的故事,和金山湖畔盛開的梨花。”
“其實他們這樣,也挺好。一個人的生命在另一個人身上永恒地延續下去,不也是一種愛嗎?”
“可是她一直在等,等他出現,向她討還她欠他的。一直在等。”
她摩挲著手里的酒杯,笑容一點點明媚起來。
“其實我知道,他沒有反抗,并不是醉了,是故意的。”
她飲盡杯中酒。
“他教會了我喝酒。酒,也是暖人血的。”
她的眼里涌動著奇異的光。
“喂,你叫什么名字?”
“無名。”
我下意識地回答。
“無名……”
“我會記住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