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鉞聽見外邊很吵,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睜開雙眼,發現自己站在一座山的峭壁巔,山很高,很大,還很禿,身后是一望無盡的草原,前方是黑云密布的大海。來自海面的風吹著峭壁上的雜草東倒西歪,來自海面的浪拍著峭壁震耳欲聾,李鉞看著自己的雙手,上邊沾滿了鮮血。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也不知道血從哪來,甚至不知道這血是否是自己的。
他心里十分詫異,這是哪里?陰沉的天地間空無一人,想要離開峭壁邊,卻發現腳如注鉛一般,不能動,這讓他很慌張。
這時李鉞聽見一陣悠悠的旋律,像是從遠方傳來,又似乎近在耳邊,他從來沒有聽過如此動人的歌謠:
“風雨凄凄,雞鳴喈喈。君子未歸,佳人亂心。
風雨瀟瀟,雞鳴膠膠。遙見君子,佳人相思。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佳人欣喜。”
聲音婉轉,似乎一點不受風浪的影響,就這樣在這片天地間散開。曲終,人現。
天與海的交線,厚重的云層開始旋轉,海面也像是配合著起了波瀾,海天交映,就像是兩個巨大的陀螺發生了共鳴。
海面的旋渦上浮現出了兩個人影,一男一女,站在虛空中。男的身披絳紅色鎏金戰甲,腰上配搭著一把流光溢彩的寶劍。有十幾個光點圍繞著他飛舞,就像是這位男子吸引了螢火蟲圍繞他一般。李鉞仔細一看,覺得發出光亮的小點有熟悉的感覺,他心里詫異,這不是海神珠嗎!
????“海神鏈不是在我身上嗎,怎么會出現在那人身旁。況且,它從未出現過變為一顆顆各自為主的珠子飛舞的情況啊。”李鉞從自己身上拿出海神鏈,發現與自己手上的相比對方的是如此黯淡無光。一個是無上神器,一個是普通法珠,他越來越想不明白,自己現在身在何處。
男子懷里摟著一位烏黑長發的姑娘,那位嬌人衣著素色綢緞,秀發與衣衫靈動飄逸。
二人靜靜懸浮在海面巨大漩渦的上空,在等候著什么。
不多時,烏云攪動得越來越快,偶爾夾雜著的閃電,伴著響起陣陣雷鳴,隱約能看出云層之上有某種龐然大物存在。
一道亮光從天空漩渦中射向海面,將海漩渦上的那二人照耀得更加光彩奪目。男子雄壯的聲音,蓋過了海浪與狂風的呼嘯:
“五大神龍甘愿為坐騎供人使用,龍族祖宗的顏面都快被你們糟蹋完了。”
紅、黑、金、綠、藍,五條顏色各異的巨大身影出現在天空之中,伴隨聲嘶力竭的吼叫,瞠著眼睛,胡須在狂風中優雅的擺動。似乎在反對男子的話。難得一見的神龍今天居然聚齊了,只是為了對付這兩人?
李鉞在峭壁邊,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龍族,之前也只不過認為是神話。可他不知道的是,現在看見的五大神龍,是現在龍族中至高的存在。
那邊對峙仍在繼續,“閉嘴!神族乃天地萬物的開辟者以及掌控者,任何種族均需對神族保證足夠的尊重。”黑龍性格暴躁率先發話了。“天地三界,你不過是一海之王,別忘了我龍族在海域地位的超然存在,修煉細微的法術便妄想大逆不道,此異心必誅!”
“哈哈哈哈哈哈,好個有異心必誅。你龍族當奴才習慣了,我海族可沒有,能照耀天空的白珍珠,是我鮫人族拼著性命挖開的瑰寶,能熏香百里的龍涎香,是我魚蛙族幾代人養鯨殺鯨,才有可能獲得一點的極品,歌喉身姿最好的人魚,是我族同胞,這些哪個不需要供奉給神族。”那男子繼續發聲。“憑什么,就憑億萬年前神族創造了生命?我們就得用永生去服侍嗎?五大神龍啊,你們是被壓得太久,忘了頭顱高昂的滋味吧。”男子譏諷的聲音剛結束,他懷里的女子捂著嘴,發出銀鈴般動聽的聲音道:“也許是活得太久,不知道自由的可貴。”男子聽得懷中嬌人如此大膽,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不禁哈哈大笑,甚是暢快。
“放肆!”這下是金龍怒了,“我龍族威嚴可是你等人敢觸動的?老三是被你打退了,今天我這個做老大的,便來向你挑戰。”
說完,金龍扭動靈活的身軀向二人俯沖而下。破空的聲音比巨浪還要恐怖,金龍的鱗片切割著空氣,形成道道鋒利的刀鋒,萬千把無形刀氣向二人擊飛而去。
男子面對五大神龍之首,也不敢托大,他將一頭巨鯨從水里召喚了出來,讓身邊的女子坐上去,保護她的安全。
他右手往上一提,形成了一個半圓的姿態,在他法力催動下,海水也開始暴漲,在巨大漩渦的上空,形成了一個半圓的保護屏障。左手聚冰,插入海水之中,那半圓水幕瞬間凍結成冰。如果只是水,可能還是無法抵擋金龍那萬千的切割之氣。
金龍發出的攻擊,與男子拉出的巨幕屏障發生了碰撞,無數轟鳴的聲音在極短的一瞬間,爆發成一次,響徹在整個空間。刀氣沒了,冰塊也碎成了粉末飄蕩在半空中。女子坐在巨鯨上,用手去接住這些冰末,眼里盡是溫柔與冷靜,似乎這場戰斗與自己無關,也與心愛之人無關。
金龍見自己的攻勢竟然被如此輕松的化去,產生了一絲疑惑,它吐著金色的龍息,問道:“剛才那一招不止是冰墻那么簡單吧?參和了木法力還是金法力,你什么時候學會的?天地五行法力,你會了幾個?”
男子輕柔一笑道:“你問那么多干嘛,戰還是不戰。”
金龍似乎有些退意,如果真如自己所想,那么可能自己戰勝不了眼前的人:“大海萬千生靈因為你的叛逆想法已經死亡無數了,你犧牲他們的命來換取個人的理想,這與屠夫有何差別。原以為你今日邀約是為了和談,現在看來,你五行法力皆會了,是不肯輕易善罷甘休的。”
男子聽見大海的生靈,神情開始嚴肅以及憤怒:“我的子民皆與我有共同的理想,他們的犧牲如果能換來三界所有種族的覺醒,那么也不枉付出如此多的生命了。你們五個一起上吧,單挑不是我的對手,神族拖延不見我,那我就自己找他們去!”
“拉鯤,保護好你家女主人!”說罷,男子按著劍就像五龍飛去……
李鉞此刻才意識到,巨鯨竟然是拉鯤,而男子身旁伴隨飛舞的小珠子的,不就是自己的海神珠嗎!他大叫一聲,突然白光一閃,他發現自己全身濕透,坐在床邊。窗外已經透亮了,還是在神農村。
聽見大叫,屋外邊在交談的大水和娜依趕緊沖進屋內,并未看到異樣,只是李鉞滿頭大汗,想必是做噩夢了。娜依急切關心地問道:“怎么了,做噩夢了嗎?”
李鉞擺了擺手說:“沒事,只是做了一個很長又奇怪的夢。”
大水在一旁打趣:“莫不是夢見哪個鮫人妹妹了,哈哈哈”。娜依氣的踢了大水一腳。
她幫著李鉞收拾好衣服穿上,便說:“獄里那個老巫婆醒了,我們再一起去看能不能問出點關于你父親的信息吧。”
李鉞點了點頭,現在找到了生母,最要緊的是救出父親,既然已經知道被關在哪里,他一刻也忍不了。
在族長的屋里,李鉞與迺邪兩人靜默地對視著,誰也不言語,也都知道說什么都沒用。
“給她弄點吃的來吧。”許久許久,李鉞搖了搖頭,打破了沉寂,“你也該餓了。”
“啊?給她吃的,不是吧,餓死她得了。”一旁的悠悠沒好氣地說道,對這種惡人,恨不得嚴刑拷打。
“不用你好心,最好一刀把我……”迺邪冷哼了一聲,口中狠話連連,可一想到海妖王的詛咒,心知自己還不能死,便是閉了話頭,只是低下頭,再度沉默。
“大水,你去給她弄點吃的喝的,她現在還不能死。其他人,也出去吧,我和她單獨聊聊。”李鉞把所有人都推了出去,屋中,只留下了被囚禁的迺邪。
“我什么都不會說的。你也休想再如上次那般用幻術迷惑我,無論看到什么,我都不會相信了。”迺邪死死地閉上了眼睛,還咬住了牙,她還清楚地記著那顆被投入嘴中的黑色藥丸,想來那邊是幻術的藥引。
“迺邪,我對你的恨,你應該很清楚。我想立刻殺你。”李鉞深深吸了口氣,壓下胸口急促的呼吸,然后在迺邪身前坐了下來,“可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當年,我受你迷惑,害了父親母親。這種錯誤,我不會再犯了。”
“所以,我知道當務之急是救父親。迺邪,談談吧。”李鉞的語氣不急不躁,似乎經歷了連場大戰之后,心思開始沉穩了。?
“你想要從我這里打聽炬天的消息?”迺邪抬起了頭,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變得有些不一樣的李鉞,“不可能,你憑什么認為我會告訴你?”
“你只身來到神農村,所圖為何?”李鉞直視著遒邪的眼睛,問道。
“你現在的樣子,有海妖王的風范。”遒邪笑道,“我只要一樣東西!只要你答應,我可以說服大人放了炬天,甚至即便你要殺了我我都認。”
李鉞隱隱覺得遒邪想要的東西絕對不一般,謹慎地考慮了起來。
“別想了,聚寒村,就算你知道炬天在那里,你也救不了!就憑你們這點人,只會是白白送命。”遒邪嗤笑道,“神農、鮫人族、麒麟……好多叛逆啊,看來你們似乎信心十足,覺得聯合眾人之力就可以反抗海妖王,可笑,真是可笑。”
“你要什么?”李鉞突然明白,如果救一個人需要更多人的冒死犧牲,那這種拯救沒有任何意義,能用交易解決的事,是最為簡單的,暴力是在交涉無法之時的決斷。而這一切的前提,是擁有足夠強大的武力。海妖王有,所以遒邪就有,由此,這個階下囚才有現在這般驕傲的本錢討價還價。
“你的血。”遒邪說道,“要七七四十九天,每天都要,你身上流下的最新鮮的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