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如美食,不可辜負

春節期間,饞嘴的我又沒有逃脫“每逢佳節胖三斤”的魔咒。唯一可聊以自慰的是,這幾天倒也抽空翻了幾本書,而且全部是自己喜愛的作家的散文集,相當于同時享受了另一種形式的盛宴。

一直喜歡散文,尤其是近幾年。因為移動互聯網的發展,我也和很多人一樣越來越習慣“碎片”式閱讀,這就使得精煉、優美的散文所具備的優勢更加凸顯。

例如,在上下班的地鐵上,完全來得及讀上幾篇散文。當我們被那些美妙的詞句吸引,通勤的時間也就變得沒那么無聊了,說不定還會引發自己的一些思索和感悟。而那些大部頭,則需要相對集中的時間段,不然總是被中斷,就會變得不連貫,破壞了閱讀體驗。

過年的時候,看似時間寬松,但是對結婚成家的人來說反而是最忙的。好不容易放假了,全家老老少少聚在一起,正是需要好好表現的時候,往往是上頓還沒吃完,就已經在考慮和討論下一頓的食譜和菜單了,另外,還要多和老人說說話吧,還要多陪陪孩子吧,還要走親訪友,以及參加同學會吧,還要瞅幾眼電視里的各種晚會吧?

如果你此時列了一個雄心勃勃的讀書計劃,打算系統學點什么的話,估計多半最后會落空。不是窗外的鞭炮聲總是打擾你,不是客廳里電視機傳出的歡笑聲總勾引你,而是真的很難拿出大塊的時間。

所以,我選擇的是一些讀起來輕松自在的散文集——《舌尖上的中國(第一季)》(完美珍藏版)、蔡瀾的《暖食》和《愿你成為最好的女子》、陳曉卿的《至味在人間》(重讀)、汪曾祺的《獨坐》和《獨酌》,以及劉瑜的《送你一顆子彈》。

這類書的好處是,你隨時可以讀進去,也隨時可以放下,內容也非常契合節日的氛圍,另外,你不必按順序從頭讀到尾,而是可以翻至任何一頁,一切全憑你的喜好。

這幾本散文集多與美食相關。其中,《舌尖上的中國》是近年來少有的、口碑極佳的優秀紀錄片,而之所以有如此好的收視效果,其考究的解說詞絕對功不可沒,給觀眾留下了極深的印象,甚至有“舌尖體”的說法,可以說,每一集解說詞都可以充當散文寫作的范本;而陳曉卿和蔡瀾分別是《舌尖》的總導演和總顧問(蔡瀾還與金庸、倪匡、黃沾并稱為“香港四大才子”),與《舌尖》解說詞不同的是,他們各自的美食文章因為帶有作者自身鮮明的個性特征,也流傳甚廣;汪曾祺呢,用陳曉卿的話說,他心目中最好的美食文章是汪曾祺留下的,每一篇都可以反復讀,有味道。

汪曾祺

這些天的閱讀過程,讓我很自然地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吃貨與美食家的差距就在于是否能寫好散文

不知從何時開始,很多人都以“吃貨”自居,經常有人在朋友圈刷屏,似乎在昭告天下,又在哪里、又吃了什么。“吃貨”這個詞放在從前即便不算罵人,也絕對是貶義的,不過在現代語境里,它甚至連“自黑”或“自嘲”都算不上,反而有一點夸耀的成分。

但是,要知道,如果僅僅是“吃貨”,那還是差些境界的,即便有著異常敏感的味蕾,即便有條件出入各地的名家酒肆。我敢打賭,你肯定沒有汪曾祺、蔡瀾、陳曉卿等人會吃,而他們則是公認的美食家。

其中的區別就在于,你盡管有幸品嘗過很多好東西,但你說不出其中的門道,或者,你說出來的不能打動其他人。不,“打動”一詞不準確,應該說是“感動”或者“觸動”。你最常做的就是掏出手機,拍拍拍,甚至都不能把這些圖拍的更美觀一些,或者稍微花點心思為這些圖片配上一句得體的說明。而那些美食家們除了俗話說的“會吃”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們還能夠在食物之外體會到更多的東西,并用恰當語言或文字傳達出來,引起讀者們的共鳴。

或許你會反駁說,我怎么能夠和美食家相比呢,他們吃的肯定是天下最美的宴席,普通人沒有那個口福啊。

那你還真的說錯了。在那些大家的筆下,所寫的也多是普通百姓的日常飲食。例如,蔡瀾先生雖然嘗遍了世界各地的飲食,但是他也并不總是寫那些我們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東西,而是經常著墨于蛋炒飯、面條、餃子、雞蛋……,陳曉卿也會寫麻辣燙、田螺、米粉、菜苔……

隨著閱讀的深入,你就會發現,他們的文章并不是簡單的就吃論吃。我偶爾花心思做些與平日不一樣的飯菜時,也會一步步地拍下來,再寫篇習作,因為總是側重于介紹操作步驟,所寫的文章稱為菜譜好像還更貼切一些,干巴巴的,不像散文。

那么,這些優秀的散文究竟有哪些共性呢?

要回答這個問題,就必須要明白散文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文體。

什么是散文呢?廣義上,為區別于韻文和駢文,把凡不押韻、不重排偶的散體文章,包括經傳史書在內,概稱散文。狹義上,在中國現代文學中,散文指與詩歌、小說、戲劇并行的一種文學體裁。

既然如此,是否“散”就是散文最大的特征,是否可以想到哪就想到哪兒呢?

當然不是,每個人中學的時候都學過這句話——散文形散而神不散,這里所謂的“神”應是貫穿全篇的主題。

就拿《舌尖上的中國》里的《松茸,精靈般的貴族》這節來說吧,其中寫到了松茸生長的環境是沒有污染的高海拔山地;一個月的雨季過后,松茸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經驗豐富的村民能否找到松茸也要看運氣;卓瑪和媽媽離開村子進入20公里之外的原始森林后,一般得走上一公里左右的路,才能找到一朵松茸,而她們為尋找松茸,一天要走11個小時的山路;一只松茸在產地的收購價是80元,六個小時之后,它就會以700元的價格出現在東京的超級市場中,在大城市的餐廳里,一份炭烤松茸的價格能達到1600元……,這些內容看起來很雜,但其實中心只有一個,就是要從多個角度來說明松茸這種食材的珍貴。

蔡瀾

從大的分類看,散文屬于非虛構文學的范疇,其特點之一就是要有真情。所以,寫散文的一忌是文字沒有感情,或者是渲染得太過,讓人感覺不真實。

還以《舌尖上的中國》為例,在《蓮藕,湖泊深處的禮物》一節,用很大的篇幅來描寫“藕是一種飽含了人工勞動的自然食材”。挖藕的人在秋冬季的寒涼的湖水里從事著高強度的體力勞動,但是他們的想法卻是:

“他們還是喜歡天氣寒冷,這并不是因為天冷藕容易挖,而是天氣冷的話,買藕做藕湯的人會多一些,藕的價格就會上漲。”

這段樸實無華、實實在在的話,卻讓挖藕人看似矛盾的心理一下子合理起來,原因無他,只是真實。

蔡瀾在《主食人生》一文中寫完各地不同炒飯的做法之后,說:

“如果問說天下炒飯,哪一種最好吃?那當然還是慈母的了。 ”

對于蔡先生這樣的結論,相信每個人都不會懷疑。事實上,我們的飲食習慣和口味大都是小時候養成的,這也是很多人都懷念“媽媽的味道”的原因所在。

陳曉卿

此外,散文雖然不是韻文,但并不意味著不講究語言的使用。季羨林就曾經說過,“節奏和韻律,本來都是詩歌的特點;但是,在優秀的散文中也都可以找到,似乎是不可缺少的。”

陳曉卿在《那條憤世嫉俗的魚》一文中,是這樣描寫自己平生吃到的記憶最深刻的一條腌鮮鱖魚的:

“舉箸夾在眼前,魚肉如鮮百合一樣,層層散開。這時候,能看到的魚肉的橫斷面,中心雪白,往邊上漸漸上色,到最邊緣,居然艷若桃花一般了。 ”

這段話把食物的“形”和“色”寫得極美。作為安徽人,作者對家鄉的特色美食更是不吝贊美之詞,似乎把自己的文采發揮到了極致,淋漓盡致地全部傾瀉給了那道味道極其特殊的臭鱖魚。

蔡瀾先生說,喜歡吃東西的人,基本上都有一種好奇心,什么都想試試看,慢慢地就變成一個懂得欣賞食物的人。

所以,以“吃貨”自居的朋友們,下次再吃到什么新鮮名貴菜品的時候,建議你除了拿出手機拍照之外,也試著拿起筆寫一寫吧。你與美食家的距離只有一步之遙——值得讀者回味的散文!

美文如美食,不可辜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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