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下篇

（此文刊登在“田子木”公眾號上）

原創/霓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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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待了幾天，唐浩蓬頭垢面，胡子拉碴，他累的骨頭都散架了，一路哈欠連天。渾身瘙癢難受，得趕快回家洗個熱水澡了。

此刻的姜虹，帶著贖罪感來到醫院。看到王麗娟，昏迷不醒，身上插滿管子，像個植物人一樣躺著。她羞愧難當，追悔莫及。姜虹一邊給王麗娟按摩，搽洗身子，一邊喚醒她記憶。

“媽，我穿著你送的真絲裙，戴上你送的玉鐲。你對我可真好，我隱瞞實情，是怕您看不上我啊!”她泣不成聲，一下子跪倒在地。

“做母親都盼著兒子帶回年輕女孩，有臉面。我蒙混過關欺騙了您，心里一直很自責，我錯了。看到您這樣子，我腸子都悔青了，您醒來吧，要罵要打由您”。

說著她舉起手要扇自己，換藥小護士攔住了，她看了看蹊蹺作怪的兒媳；“這是醫院，請注意行為。患者藥完，及時喊護士”。

姜虹一臉窘態，尷尬地跑到衛生間沖洗。手機滋滋發出震動聲，是父親到她家取奶粉找不見，上次送去的吃完了。

想起兒子，姜虹眼淚又泛濫成河。王麗娟猝然倒下，她十萬火急籌錢，奶水突然停了。她喝豬蹄湯，吃各種偏方都沒用。

兒子剛喝奶粉不適應，喝了吐，吐了喝，嗆的嘴里、脖子、衣衫都是奶。孩子哇哇大哭，姜虹急的像熱鍋上螞蟻，也跟著哭。

想當初姜虹發現懷孕，堅決要打掉。自己一時賭氣，跟唐浩有了肌膚之親，能走多遠，她心里沒譜。

就在她到醫院墮胎時，唐浩以運動員百米沖刺的速度，趕來制止。“老婆，你不能做，我要這孩子。”

唐浩喊她老婆時，姜虹渾身起雞皮疙瘩。這個男人個頭矮她半截，卻時常呈現出爺們的氣概，倔強又愛面子，他武斷地拽回姜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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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浩要孩子的熱情，是曇花一現。開始他對姜虹呵護備至，按時按點，烹飪出可口的飯菜。后來跟老鄉趕集會，賺了幾個零花錢就酗酒、打牌。覺得趕集會辛苦賺的少，又開始了鋌而走險的營生。

經牌友介紹，他從陜北拉油送到西安，五六天一趟，收入不薄。跑了幾趟他很得意，數著鈔票在姜虹面前炫耀。姜虹提醒他黑車投機取巧，跑夜路不慎會出人命。唐浩翻了翻眼珠子，說姜虹烏鴉嘴在詛咒他。

兩個人意見不和，總是鬧別扭。劇烈的妊娠反應，姜虹嘔吐的搜腸刮肚，臉上煞白的沒有一絲血絲。她捂著胸口呻吟著，想喝口熱水，喊半天都沒回音，房間傳來人爭虎斗，瘋狂殺戮的兇險游戲聲。

姜虹已身懷六甲，步履維艱。她央求唐浩在家多陪陪她。唐浩懶洋洋舒展頸骨，鼻子里哼著，游戲打的手舞足蹈。姜虹無奈，咬咬牙雇了月嫂，照顧她生產。

回憶婚后的生活，姜虹對唐浩從頭涼到腳，失望透頂。

這天唐浩來到醫院，走廊上傳來窸窸窣窣吵雜聲，有人打探王麗娟床號，原來是氣焰囂張的姐姐，面色發怒的兩個舅舅。

三個人來看望王麗娟，心里窩著火，各懷鬼胎。

王麗娟私房菜館處在黃金地段，久負盛名，盤店消息剛發布，大弟琢磨既然是自家姐，先賒賬盤到手再還錢。小弟更狡黠，盤算著空手套白狼接手餐館。

看到手足之情的弟弟們，如此貪婪陰險，王麗娟跺跺腳不盤了。干脆停業一段時間，去陜西帶回孫子，重打鼓另開張。

弟弟們眼看著人氣爆棚的餐廳、閉門歇業，急的是火燒眉毛，卻又束手無策。

唐珊比姜虹小好幾歲，第一眼看到姜虹，就認定是心機女。唐珊做生意周轉不開，想挪用餐館資金救急，母親死活不給。對姜虹慷慨出手十萬元，生個孩子，就要盤店貼補。母親對這個工于心計，城府頗深的弟媳如此偏袒，唐珊嫉妒的抓狂。

接到母親進了重癥室的消息，唐珊炸鍋了，她篤定是姜虹禍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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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剛上三樓，幾個護士在竊竊私議；“那個叫王麗娟的病人，兒媳很奇怪，我換藥時，她總給婆婆懺悔。”

“婆婆讓她氣倒了唄，那個嬰兒該不會是私生子吧？”，幾個護士伸伸舌頭，神秘的壓低嗓門。

唐珊一下子血上腦門，眼睛里的憤怒能撐破天。看到平日里走路帶風的母親，昏迷不醒。唐珊撲上去嚎啕大哭，兩個舅舅也跟著吸溜鼻子、抹眼淚。

唐浩顫怯怯送來手紙，唐珊彪悍的“啪啪”，響亮的耳光狠狠甩在唐浩臉上，白皙肌膚上煞那間通紅。

“媽怎么會成這樣？是誰圖謀不軌害我媽，有種的站出來”，唐珊臉上充滿殺氣。

“媽是老毛病，高血壓病犯了，引發腦溢血，我沒惹她。”唐浩捂著臉，說話小心翼翼，竭力將自己摘干洗凈、置身事外。

“你媽是有高血壓，她來時精神煥發，咋忽然就得上腦溢血？唐浩，你倆口可要把話說明白”大舅說話擲地有聲。

話音剛落，尖嘴猴腮的二舅陰沉著臉，引風吹火；“結婚這才幾天啊，就想算計你媽多年創下的產業？”

唐浩頭搖的像撥浪鼓，發誓他絕對沒有氣倒王麗娟、更沒有狼子野心，他把自己說的像無辜的小白兔。

姜虹對餐館的事情毫不知曉，聽著這些含沙射影，投鼠忌器的話，她坐不住了，一五一十道出王麗娟病倒的實情。

“你這是騙婚啊，結過婚生過孩子，還蒙我姐錢，真不要臉，你守在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原來是假冒偽劣產品啊，騙我姐錢財，生下的也是野種吧？”，兩個舅舅肆意辱罵，唾沫星子四濺。

姜虹成了眾矢之的，過街老鼠。唐珊想到父母含辛茹苦賺的血汗錢，自己女兒都舍不得給，卻進了騙子口袋，更是暴跳如雷。

她揪住姜虹頭發，掄起拳頭雨點般猛打。廝打聲招來圍觀病號的議論，護士趕忙制止勸散。

唐珊一腳揣倒姜虹，惡狠狠警告；“你滾的遠遠的，別讓我媽醒來后看到你這張無恥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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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虹被熱心的出租車司機送回家，她嘴唇干裂，喉嚨像冒煙，踉蹌著進了廚房想燒口水喝，提壺時噗通一聲癱倒在地。

她匍匐著撿起水壺，眼淚如同沖破堤壩的洪水，洶涌而下。自己一手釀造的苦果，報應來了，能怨誰呢？

“咚咚”的敲門聲緊迫而急促，她掙扎著起身，扶著墻開了門。

“女兒啊，唐浩姐姐帶著兩個人，從寶寶頭上拔了幾根頭發，說要跟唐浩做親子鑒定。這是咋回事啊？”，父親走的氣喘吁吁，額頭冒著汗。

姜虹心已死，她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笑；“隨他們折騰吧，這日子是要散伙了。”

父親像是在云山霧罩里，摸不著頭腦。忽然他看清了女兒廋骨伶仃的身上，有幾處打傷的淤青，嘴角有血澤。知道是唐家人下了毒手，他暴跳如雷，抓起菜刀要拼命。

姜虹竭力阻止父親去莽撞，這時傳來“砰砰”打門聲，小萌沉甸甸提了一大堆熟食，看到姜紅鼻青臉腫的，她驚愕的汗毛豎起。

“這是那個王八犢子干的？你豁出命跑醫院伺候人，結果還被打成這樣。這家人還講不講道理？閃婚是兩個人的決定，唐浩那個縮頭烏龜，他為何不站出來澄清？”

父親和小萌氣的眼珠子冒火，非要找唐浩算賬。姜虹好說歹說攔不住，忽然她兩腿發軟，眼前昏花、癱倒在地。

“這事橫豎我都有錯，你們就別去起哄了。等我把身體調整好，跟唐浩離婚。”小萌彎下腰扶起姜虹直嘆氣，父親心疼的老淚縱橫。

姜虹開始反思，從上一段破敗的感情里還沒緩沖，就心急莽荒賭氣閃婚。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必然埋下荒誕和禍根，最終付出慘痛代價。

這些年和女兒，總是患得患失。她要真正的擁有兒子，陪伴、參與到他成長里的喜怒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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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虹脫胎換骨、活過來了，她將房間里里外外，收拾的窗明幾凈，纖塵不染。并到超市買了一籮筐時令蔬菜、水果和奶制品，歸置到冰箱。

忙完這一切，姜虹神采奕奕去接兒子回家。幾天沒見，寶寶粉雕玉琢的小臉長了不少肉，蝌蚪般的眼珠子鼓溜溜轉，還會沖人萌笑了。

姜虹臉上的氤氳一掃而空，她欣喜若狂的將兒子，舉起來轉圈圈，寶寶銀鈴般“咯咯”，笑聲不斷，也讓她神采飛揚起來。

“孩子，你下一步咋打算？寶寶你決定自己帶嗎？”父親和阿姨滿腹狐疑，又是一臉關切。

“爸，當初你和我媽，養大了我跟哥哥兩個人。我有工作，有手有腳，怎么就養不了自己的兒子呢？”

老兩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緊縮的眉頭忽然綻開，心領神會的笑了。臨出門，父親再三叮囑，有困難了把孩子送來。

生活有了內容，姜虹的思緒梳理出眉目。她開始為兒子變著花樣做營養輔食，拿捏寶寶喝奶多少為適宜，掌握穿衣薄厚的分寸，減少了兒子患病幾率。

一天中午姜虹推著寶寶，在小區的林蔭大道上散步，不時會碰到幾個熟人搭訕。

“姜虹，你婆婆醒來了嗎？她受到什么刺激？身體那么硬朗的人咋就癱了？”

“你那個小丈夫，最近是消失了嗎？甩下你娘倆，不管了嗎？”

姜虹深呼吸，努力控制情緒。自從兒子滿月宴上婆婆住院，她就成了人們茶余飯后的焦點。她的那些風流韻事，被挖出來評頭論足、遭人嗤之以鼻。

對于流言蜚語，姜虹已學會釋懷。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種下什么樣的因，就會得到什么樣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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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落葉，將林蔭大道鋪上一層金黃色的地毯，秋嬋在草叢中彈唱，姜虹推著兒子閑庭漫步完回家。

到了家門口，她聽到房間里，傳出了詭異的聲音。

“浩子，你媽醒了，但是她的半邊身子不能動，后半生就要坐輪椅了，唉……我和你二舅家里來電話，催著回去，你們姐弟商量，看你媽誰來管？”，大舅像在主持會議。

“唐浩，姐聽信小護士讒言，又嫉妒媽給你媳婦錢。親子鑒定已出來，是你的骨肉，姐錯了。你就踏實過，媽留在你這，錢不夠我來付，我家里也是一攤子事，你姐夫催幾次了，我明得回家。”

唐浩蔫不拉幾，半天才嗡聲嗡氣；“家里的事，我做不了主，姜虹已把我媽的十萬還了，還墊付幾萬。”

姜虹一腳踹開門，大家都站起來手足無措，誠恐誠惶。唐珊趕忙上前想抱孩子，被姜虹一把推開，一個咧蹌差點摔倒。

“房子是我的婚前居所，唐浩，收拾你東西，周一辦離婚手續”

姜虹像搬掉了壓在心里的巨石、她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眼前也輕松亮堂了。

幾個人懵了，詫異的啞口無言、面面相窺。唐浩震驚的如五雷轟頂，她噗通一聲跪下，鼻涕眼淚一把抓，死死抱住姜虹腿。

“老婆，我錯了。那天他們責罰你，我是想男人總要顧全面子，況且我媽都那樣子了，讓他們發泄發泄，過后我磕頭變鱉給你道歉，我不想離婚。”

姜虹抬頭挺胸的抽出腿，抱著孩子進臥室。唐浩像個哈巴狗又撲上來，她橫眉冷對、將唐浩擋在門外，“咣當”一聲門反鎖。

屋外鴉雀無聲，安靜的連掉下一根針都能聽到。那幾個人，也不知何時悄然離開。

唐浩看姜虹離婚的決心已定，只好灰溜溜簽字。在孩子撫養權上，唐浩說他要贍養王麗娟，有心無力，他說每個月會寄撫養費。

以后的生活或許會很艱難，離婚是人生的低谷，但絕非死牢。經歷的一切讓姜虹學會了篤定、從容，以后無論遇到什么樣的風雨，也能堅定而面帶微笑的走下去。

揣著離婚證她回到家，聽見了兒子的哭聲，這哭聲像強行注入姜虹身體的強心劑，又像劃破黑夜的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