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緣分所致,還是情難自已,一段婚姻之外的感情總是無法被周遭所包容。雖然不曾想過要傷害彼此的家庭,雖然只是不小心愛上了一個人,雖然有許許多多的無奈,然而,終究只能是一段孽緣。一段孽緣,帶給人的痛苦永遠多于歡樂。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羨慕過那些可以手牽手走在陽光下的情侶,我那盛開在陽光之后的愛情之花讓我感受到了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卑微。走在人群里,我甚至時時能感受到周圍投射過來的蔑視的眼神,那些眼神像一把把尖利的刀子扎在我身上,每扎一下,都會有一個聲音在說:不要臉。曾經我最鄙視的人,而今我卻成了那個人,雖然我為自己的行為附上了一個高尚的“情”字,然而我仍是罪責難恕。我只能象個罪人一樣,低著頭,走過人前。雖然我很明白,一段不被祝福的情緣注定的結局只能有一個,而我卻無法做到放手。心里害怕,害怕一撒手,此生便再也不會有這樣的“真愛”。所以只能像個溺水的人,緊緊抓住手里的稻草,死也不肯松開。想來固執如我的人應該很多,否則佛也不會教人放手成全,若人人都能夠放手成全,這世界上又哪來那么多痛苦的人。
這可憐的花朵,只能戰戰兢兢等待夜晚后那一滴朝露的滋潤。然而此刻那朝露,也要隨著即將升起的太陽遠去了嗎?
當兩排枝子型的路燈出現在眼前時,我的心竟然又緊緊地揪了起來——這是他的城!因為了他,我才一次又一次走近路著原本陌生的城市。
從來沒有刻意安排過,卻每次走進這座小城都是黃昏時分,都正好是華燈初上。車子姍姍地停在鬧事的路口,車下,總有仰起一張笑臉,等我到來。記得有一次我拍打著他的胳膊說:快看,那太陽!彼時,天邊是一輪渾黃的落日。他笑一笑 :很像我們。那時,他開著車,我們走在高速上。他是去接我。那一晚,他說:感謝上蒼,讓我在走進暮年之前遇到你。那一晚,我緊緊抱著這個炙熱的身體,想象著,它曾經年輕的模樣。也許就是在那一刻,我愛上了這座小城的黃昏,和小城里的華燈,還有,那種叫做回家的感覺。雖然,幾百公里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叫做家的地方。
我還是第一次在“上午”走進這座小城。
印象中夜色漸近的這條街從來都是熱熱鬧鬧的。熙來攘往的人群,川流不斷的車流,次弟亮起的燈火,街角鏗鏘的舞曲,像一個溫暖的懷抱熱切地接納著我。
讓我時時有一種沖動,想要趁著這夜色一直走下去。
而此刻,夜色褪盡的這條街,卻異常的清冷。
大巴車丟下我,轉瞬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站在空曠的街頭,我才第一次看清了這條街的模樣,原來這是一條下斜街。順著坡道一直下去,直插東北的方向。
早上九點鐘,街邊的店鋪剛剛開門納客,上班高峰已過,偶爾有幾輛車逃一樣的飛奔而去,整條街像極了一個正在睡回籠覺的懶漢。街上除了拐角處遠遠站著的幾個正在等客的出租司機。就剩下我,和我頭頂那一輪白晃晃的太陽。
立春過后的小陽春讓人疑心春天已經來了,借著年關,早有人急慌慌換上了春裝。殊不知,節氣雖然已經是春天,但季節還在正月里,倒春寒殺了個回馬槍。
下車伊始,就感覺到了溫度的變化。但是響晴薄日的天氣總會給人錯覺,天那么藍,太陽那么大,會冷到哪里去呢?無非是因為第一次獨自一個人站在這街上的緣故。我這樣對自己說。
“你怎么還不來呀?想要凍死我嗎?”撥通他的電話,我聽到自己語氣里的嬌嗔。
“你在哪?”
“車站那!”
接下來,竟是長久的沉默。
沒有了回應,我預想的臺詞,一下子,沒了用武之地。心情,也再一次跌向谷底。
許久,他說:“我正忙著,你先等一下吧。”我突然發現,我的腳凍僵了!一雙薄薄的夾鞋很容易就被堅硬的凍土凍穿了。
我跺著腳,攏緊雙臂抱住自己,這時我才發現,天上那輪太陽像個白紙片一樣掛在對面樓房的犄角上,一副病歪歪的樣子。
十分鐘,過去了。
二十分鐘,過去了。
半個小時,過去了。
我感覺,我的整個身子,都僵了。
電話,沒有來。
他,也沒有來。
我感覺,此刻的我,比那個白紙片一樣的太陽,更像一個病人。
漫長的等待中,我一直面向著他來的方向。希望著,在哪個眨眼之間他和他的車子已經滑到我身邊。
然而,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