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大院之二、誰該當司令

郭家大院

文/張守權

二、誰該當司令

? ? ? ? 距郭家屯東二里多地,有個屯子名叫趙萬一。屯子不大,僅有十幾戶人家,因屯中富戶趙萬一在屯里屯外頗具影響,屯子因此得名。趙萬一身強體壯,特別能干,在他的精心操持下,趙家的日子蒸蒸日上,雖然談不上富甲一方,但在郭家一帶也是小有名氣。趙萬一為人性格豪爽,喜歡交朋結友。郭家屯的果子鋪老板郭永福便是他的摯交。在郭家方圓四五里地的范圍內,這郭永福雖沒有趙萬一那么大的名氣,但也與趙萬一一樣持家有道。郭家自宣統年間自山東武城闖關東來到郭家屯后,三十年來一直務農,由于自家人的勤勞肯干,很快便攢了一掛膠輪大車。提起膠輪大車,在偽滿那個年代可是稀罕物,相對于行將被淘汰的木輪車,膠輪大車還是較先進的。郭永福還開了一家果子鋪,炸些麻花、油條、油炸丸子之類的面食出售賺錢填補家用。日子雖然不及附近的地主世家王家大院,但過得也算衣食無憂。趙萬一和郭永福常常在彼此不忙的時候到郭家屯西面的燒鍋打上一斤燒酒,隨便到誰家放上炕桌,炒上兩道小菜,便用容量僅僅七錢的被老百姓稱之為“牛眼珠子”的小瓷杯子倒滿酒你一杯我一杯的享受生活的快樂。

? ? ? ? 也許是兵荒馬亂的緣故,也許是男兒的本性。這世上的男人大都愛槍,其程度往往不次于對酒和女人的熱愛,郭永福的大兒子郭洪雷和三兒子郭洪雨也不例外。整天閑來無事,二十郎當歲的他們談論最多的就是有關兵匪及槍炮的事。一旦看見哪家有槍,總會想方設法纏著炮手小孩子哽哽唧唧向大人要吃喝般哀求人家把槍給他擺弄兩下,很多熟人大都礙于情面,只好退下子彈把槍遞給他們。這一來二去哥兩個居然知道這大槍怎么上子彈扳機怎么扣了。

? ? ? ? 每一天,愛槍如命的郭家兄弟都會看著附近王家大院炮手的三八大蓋哈喇子直淌。別人的東西再好,終歸不屬于自己,尤其是某些自己特別喜愛的東西。于是,這哥兩個便開始對自己的老爹郭永福展開了一番又一番的攻勢,這個沒說服那個接著上,有時候哥倆干脆聯袂出擊,向老爹痛陳買槍的重要性。他們的理由無非是現今兵荒馬亂,土匪眾多,不買槍如何保護家里的一掛大膠輪車以及果子鋪?還有現在的三八大蓋很容易買到,花上幾十塊大洋就能到手。再次,一旦槍到手了還可以組織人馬向屯里人收保護費。郭永福說:“你兩個血祖宗啊,幾十塊大洋還不貴?夠我他媽的忙乎一年的了,再說這胡子不搶郭家其他有錢人為什么偏偏搶我們?快他媽的滾一邊旯去。”兩個兒子正好說因為咱家沒槍。這哥倆差不多整天都如此反反復復的不厭其煩的做老爹的思想工作,天長日久,老爹的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直到有一天他聽說天臺某個大院被河北(伊通河北))來的胡子洗劫一空之后才多少有些動心,而這哥倆哪能放過這個動員老爹的大好時機,最終趁熱打鐵說服了老爹,于是老郭頭先是東借西湊,再出面麻煩王家大院的炮手幫助在黑市買了兩支八成新的三八大蓋,哥倆每人一支。

? ? ? ? 自從有了槍,哥兩個好像打了雞血般整天處于高度興奮狀態。沒事的時候,總是擺弄心愛的步槍,這槍到了這哥倆的手中可算是過上幸福的日子了,總是被哥倆擦得锃亮。每當夜幕降臨的時候,這哥倆個在吃完飯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背上大槍,在屯子里十分驕傲的巡邏般晃上一圈,一旦看見年輕的大姑娘小媳婦,他們會更加興奮,男性荷爾蒙登時加速分泌,扛槍走步的姿勢更加規范,腰板子拔得溜直,時不時的還“一二一”的高喊著口號。他們意欲彰顯男子漢雄風的努力表演果然吸引人的眼球,但卻常常會招致這些異性們掩面而笑。十分規范的軍演之后便滿意的回到自家門前,在大門口一邊一個像站崗般更像石獅子般持槍立正,表情十分嚴肅,如臨大敵。此刻的他們無時不希望本屯子真的能竄進一兩個不入流的盜匪,好讓他們新買的心愛的大槍有發揮其重要作用的機會。

? ? ? ? 這人啊往往好犯這樣一個毛病,那就是有時候當自己有了某種東西后也希望越老越多的人也同樣擁有以進一步證明自己擁有這種東西的正確性。郭氏兄弟自從有了大槍后,在屯子里稀罕了幾天后,忽然感覺整個屯子里除了幾家地主大院有槍外,一般人家根本沒有買槍的,不免心生一種莫名的曲高和寡的寂寞感。

? ? ? ? “不行呢(ni),咱哥倆得動員屯里的人都買槍呢,到時候咱哥倆呢,把全屯子的人都武裝起來呢,我當團長呢,你當營長呢。”有一天老大郭洪雷邊擦槍時邊對其三弟郭洪雨說道,每句話的末尾都要習慣性的加個“呢”字。

? ? ? ? “大哥你真行啊,你當團長,讓我當個小破營長?你也太不拿你兄弟當盤菜了。再說了,我的槍法比你準,你要是當團長那我得當旅長。”老三郭洪雨反駁道。

? ? ? ? 老大郭洪雷笑了,“什么驢長呢,還馬長呢。你咋就知道我的槍法不如你呢?這槍剛買來這么幾天呢,我們也沒正式比過槍法呢。”

? ? ? ? 郭洪雨理直氣壯的說:“我說哥呀,咱們平時拿彈弓出去打老家屁(麻雀),那次不都是我比你打得多?從這兒就能看出我的槍法一定比你準。”

? ? ? ? “這咋能證明你槍法準呢?這打槍呢,跟打彈弓呢,哪能是一回事兒呢?”老大郭洪雷笑著反駁道。

? ? ? ? “那肯定是一回事兒,不管打啥它都得瞄準。”郭洪雨辯論道。

? ? ? ? “照這么說呢,我琉琉還比你彈得準呢。”郭洪雷開始抬杠了。

? ? ? ? “大哥你這就是抬杠,反正讓我當營長我不干。”郭洪雨有些生氣了,故意把槍托用力的向炕檐撴了一下。

? ? ? ? “不管咋說呢,我是你哥呢,啥時候你都得聽哥的呢。”郭洪雷安慰道。

? ? ? ? “那不行,部隊里可不都是歲數大的說了算,要是光憑這歲數大就能當大官的話,那咱屯子整天撿破爛的九十來歲的孫傻子就得當總司令了。”郭洪雨也開始抬杠了。

? ? ? ? “我說你們哥倆在里屋磯咯浪磯咯浪啥呢,整天沒個消停勁!”郭永福在外屋炕上說道。

? ? ? ? “正好呢,爹你給評評理呢,你說我們倆誰該當團長呢?”郭洪雷應聲來到外屋找老爹評理,而郭洪雨也不由自主跟到了外屋。

? ? ? ? “我說你們哥倆咋就那么沒出息呢?咱們要當就當司令,當什么團長。”郭永福一邊吸著嗆人的旱煙一邊慢條斯理的說道。

? ? ? ? 郭洪雷笑道:“我說爹呢,就咱們郭家屯這么屁大個地方呢,把所有大老爺們都組織起來呢,也就千八百人呢,能夠一個團的編制呢,就不錯了呢。讓我們當司令呢,那也是光桿司令呢。”

? ? ? ? 郭永福吐了一個煙圈一本正經地說:“你要靠郭家屯這些人打天下可毀了,你得聯絡外屯的甚至農安、九臺、榆樹這些外縣的人馬,那才能有實力收各屯子的保護費。這做人嘛,總得目標遠大。好了,就別當團長當司令吧。”

? ? ? ? “那誰當司令呢?”郭洪雷許發異口同聲的問道,都以一種萬分期待的眼神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的父親,仿佛老爹的決斷便會直接影響各自的命運一般。

? ? ? ? “依我看吶,這司令還得老大當......”郭永福仿佛清官斷案般有條不紊的處理一件異常棘手的無頭案。

? ? ? ? “我說爹呀,啥時候你都偏向你大兒子!”郭洪雨委屈得直撇嘴。“那我當啥呀?”

? ? ? ? “別急,我話還沒完,我是說呀,讓你大哥當司令,你當政委。”郭永福依舊不緊不慢的說道。

? ? ? ? “這還差不多!”郭洪雨十分滿意的說道。

? ? ? ? 對于老爹郭永福的任命式的判決,哥倆都十分滿意,仿佛自己真的得到部隊領導的委任一樣。此后的好幾年,他們整天活在超乎尋常的榮耀之中,互相間便以“司令”或“政委”相稱,直至兩人都結婚后還保持這種稱呼好長一段時間。而屯里人見了他們也大都以“許司令”或“許政委”這種稱呼他們,背地里卻都說這兩個玩意純粹是正宗的敗家子,說是買槍為了保護家里的財產,但是買這兩支槍卻比家里所有東西都值錢。屯里人一旦以“郭洪雷”“郭洪雨”的直呼其名,或“大雷子”“三雨子”的稱呼其小名,這哥倆不是不答應便是以一種極為難看的臉色面對著對方。

? ? ? ? 有了正規部隊的職位之后,哥倆個考慮到老將手下不能沒有兵,又開始考慮動員屯里人買槍的事了。他們首先考慮到的就是自家前院的老胡家,他們兩個差不多每天都會背著大槍耀武揚威的到老胡家找到老胡頭后便動員他買槍,理由很簡單,那就是,我們老郭家有槍幫你們老胡家保護后院,你家必須得買槍幫助我們保護前院。看著這哥倆咋咋呼呼的架勢,老胡頭也不和他們辯論不買槍的必要性,只是連連稱是,說買槍十分有必要,只是現在家里是羅鍋上山——錢緊,等攢夠錢時一定買。哥倆還十分大方的許諾將來老胡頭買槍了,只要給他們哥倆一人買瓶二鍋頭讓他當個營長,老胡頭連連稱謝,說一定買一定買。

? ? ? ? 動員了大半年,果然是大有收獲。滿屯子里答應他們一定買槍的人很多,哥倆也十分大方的將上至軍長、師長,下至排長、班長之類的職位一一以買盒萬寶路或者一斤燒刀子等不同的東西交換出去。然而,屯里人答應歸答應,每一個人能舍得在腰包里拿出大洋買這個雖然能讓人感覺特別牛叉卻根本派不上用場的東西?

? ? ? ? 望著王家大院高大的院墻還有郭家東燒鍋南墻巍峨的炮臺,哥兩個又開始陷入新的思考:自家的院墻僅有一米多高,一旦胡子來了便可十分輕松的翻墻而過。怎么才能有效的抵抗胡子的來襲呢?像東燒鍋那樣在墻角建立高大的炮臺是不可能了,既然不能向高處發展,干脆就向下考慮吧。在郭洪雷妹夫汪雨來的建議下,哥兩個悄悄的在自家后院墻的西北角和東北角兩處各造了一個名為“老虎不出洞”的炮臺。其實這種炮臺根本沒有厚墻上炮臺的高大,卻有炮臺防守射擊的功能。之所以稱之為“老虎不出洞”是因為哥倆在墻角向下挖了一個一人來深的土洞,并在墻底掏了一個十分隱蔽的直朝西北方大道的射擊口,大道上過往的人馬完全在他們的射程之內,而路上的人即使發現射擊的方向并向這里開槍,也不會傷及洞里的射擊者。有了這“老虎不出洞”的炮臺,哥兩個感覺底氣十足,此后便以郭家大院稱呼自家的院子,盡管這個“大院”要比附近的王家大院寒磣許多。哥兩個還央求郭家著名的修木匠為他們制作了一個精美的靶子放在房后,沒事的時候,他們便用這個靶子練習瞄準。

? ? ? ? 一天天的,他們只盼胡子早一天的到來,比期待娶媳婦做新郎的心情還要迫切。

? ? ? ? 康德十年舊歷二月里的一天,一個敲著梆子的江湖算卦先生邁進了“郭家大院”,他口冒白沫的對正在炸果子的郭永福說郭家宅院風水不好,犯了路沖煞(房子的背后或前面有直線的道路或河川時,朝房子直沖而來,就是路沖),是兇宅。三五年內定有血光之災,但只需靈符一道便可化解。郭永福說當初自己爺爺建房時請了本屯算卦十分靈驗的魏瞎子看的風水,根本不犯什么毛病,屋前的道路,也是后開的。你無非想糊弄兩個小錢而已。算卦先生無奈的搖搖頭走了,口中不住的叨咕:“就差這兩個小錢,血光之災,三五年啊!”(未完待續,敬請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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