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漸起,落葉蕭瑟,碩果累累,這個季節,是成熟與別離的季節。
葉子開始慢慢變黃,變紅,并逐漸枯萎。也許是從一場秋風起,也許是自一場秋雨落,葉子的脈絡越來越清晰,葉肉越來越蒼老,好像焦慮的人,整夜整夜睡不著。
有時是在黎明,有時是在黃昏,有時是在慵懶的午后,毫無征兆地就從我頭頂飄過一片葉子,來不及與我打招呼,匆匆地跌落在地上,隱隱傳來一聲嘆息。
有的葉子害怕這個季節,秋風來時,它緊緊地抱住枝椏,隨著枝椏的搖晃,還在與它竊竊私語。它不想離開它的伙計,它還想綻放它殘缺的美麗。
有的葉子喜歡這個季節,哪怕明亮的陽光還照在它身上,它也會義無反顧地墜落,帶著一種決絕的堅毅,它要騰出位置,讓豐碩的果實展現在世人的眼里。
有的葉子已毫無生氣,輕薄得如同一層棉絮,它與世無爭,它相信宿命,在脫離枝椏的那一刻,它很平靜。有風起時,風兒到哪里它就到哪里,有雨下時,它與雨同行,雨流到哪兒它就淌到哪兒,任世人輾落成泥。
有的葉子依舊綠意盎然,不屈服于輪回的更替。它迎著秋風,不畏寒冬,傲立枝頭,盈盈欲滴,它一年四季都青春,它風風雨雨更美麗。它給人力量,讓人心生暖意,它蓬勃的生機,始終給人希冀。
有的葉子飄得很遠,好像要去旅行,尋找外面的世界,不想就此了斷余生。有的葉子打著旋兒,迂迂回回,始終依偎著樹根,它只想肥沃腳下的那片土地,如鴉反哺,回報養育之恩。
有的葉子青春時如蓋,蒼老時萎縮如梗,就像我們的母親,年輕時將我們全心護佑,年邁將熱血和養料留給后人。
有的葉子茂盛時似針,枯黃時還象針,就像我們的父親,年輕時給我們痛悟,年邁時讓我們依然知道該如何做人。
這個季節的葉子啊,有的畏畏縮縮,害怕分離的悽惶。有的張張揚揚,期盼著離別的盛宴。
有的蔫頭耷腦,一片蒼黃,有的大模大樣,紅紅火火。有的在你一眨眼間,它就掉落,有的讓你長久地張望,它依然嫵媚。
有的一片翠綠,好像剛剛哭過,有的一片鮮紅,好像即將燃燒。有的掛在枝頭,卻常常在我們的夢里,有的已跌落塵埃,跳躍在我們輕輕的腳步里。
它們等著一場秋風將它掃盡,又等著一場春風將它催生。它們有著春的茂盛,夏的熱烈,秋的輪回,冬的孕育。
它們也有不舍,也有留戀,在葉莖與枝椏分離的那一刻,也會發出呯的一聲,也會有一種撕裂的疼痛。它們又是那樣的沉靜與坦然,因為它們能夠給種子以力量,給大地以沃土,給人們以春的希望。
它們的一生短暫而又漫長,悲壯而又安祥,就如同我們的人生,從稚嫩走向輝煌,從輝煌走向沉寂,最后與大地同體,與日月同光。有過風雨,有過陽光,有過相聚,有過分離,有過斑斕,有過凄涼。但不管我們歸向何處,總要讓我們的靈魂有個地方平靜地安放。
它不管在哪兒,是以圓的形狀,或者針的態勢,又或者以塵泥的模樣,它的心里永遠有思念在流淌,有夢想在徜徉,給你我在人世間行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