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身不由己
周六的清晨,有人正陷入甜美的夢鄉,有人卻在絕望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當紅女星寒天在自己的公寓割腕自盡。這條新聞,就像炸彈一樣,轟炸了每個人的周末。
吳悔收到消息之后,洗了把臉就趕去了現場。這年頭,假裝自殺博眼球的人多,真有心尋死的,反倒少之又少。
寒天的住所在城郊,白氏圣景一期的洋房區,安然的父母就住在那里。那是個富人區,環境優美,空氣清新,配套設施齊全,安然當時斥資近千萬,如今房價已經翻了幾倍。
小區門口此時肯定被記者和好事的路人團團圍住,而吳悔目前也算身在風波里,直接露面有點麻煩。她想了想,直接把車從后門開進去。
她平時逢年過節幫安然帶禮物給他父母。安然太忙,小胖也忙,經濟公司的員工粗心大意,最后這事她干脆自己攬下來。老兩口平時有什么需要,也都是第一時間打給她,所以他家的門卡備用鑰匙她都有。
寒天家門前停著警車,拉起了黃色的警戒線,圍著稀稀拉拉不明所以的人們。吳悔裝作晨練的住戶,隔著幾米的距離向里面張望。
她無意于曝光寒天去世后的各種細節,她只是想探尋事件的真相。雖然她是狗仔,可是她也有自己的底線,她所有的新聞報道都是真實的,即便這真實有時過于丑陋直白刺痛人眼,可那都是真實的后挫力,并非出自她的臆想和渲染。
去年吳悔給寒天做過專訪,那是個開朗樂觀的女孩,她的坦誠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過一年光景,她和她就變成了殊途。
她摘下眼鏡在寒天家樓下轉了很久。上官說過,自殺的人死后靈魂會在原處停留數個時辰,停留的越久,執念就越深。她有種感覺,寒天還沒走。
最后在樓后面的兒童樂園里看到了"她"。"她"坐在滑梯上玩耍,把周圍的貓狗嚇得渾身炸毛嗚咽作響。
"她"抬起頭看到了吳悔,"他們"四個站在吳悔身邊,像飄渺的剪影。然后"她"在瞬間就明白了一切,"她"坐著滑梯滑下來,一步一步走向吳悔。
從兒童樂園出來,吳悔匆匆忙忙地往停車場走,她今天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辦,她得抓緊時間。
轉過彎就看到安然的父母買完菜回來,看到她,安媽媽快步迎上前。
"吳悔呀,你今天來怎么不提前告訴我一聲,我給你多買點好吃的!"安媽媽和藹可親,粉絲圈里人人說好。
"我今天來附近辦點事,順便過來,坐一會就走了。"老人家的好意她不便推脫,真實的情況她也不能透露。
"你跟小安真是心有靈犀,他一大早就回來了,我們買菜的功夫,你也來了!"安媽媽心情不錯,拉著吳悔的手說個不停。
吳悔沒想到安然今天在家,他們最近各忙各的工作,已經半個月沒見了。貼吧的首頁都是他在時裝周的照片,他神色明朗或甜蜜地立在美帝人來人往的街頭,眼睛里卻有另外一番憂郁。粉絲們每日舔屏,她瀏覽的時候鼠標也偶爾停頓。
他依然是人見人愛的安然,遠在天邊,近在指畔。她也依然是粉絲圈里知名"大大"安徒生的妹妹安圖釘,她"哥哥"每日編織童話顛倒眾生,她就跟在他身后派送甜蜜。她和他依舊從事著俘獲人心的"勾當",默契無法擋,年度最佳拍檔。
安然昨晚失眠,一早就開車回了父母家。他心煩意亂的時候,一回家準好。
他躺在客廳的沙發里看電視,門口有腳步聲,不一會門鎖輕動,他媽媽熟悉的聲音響起。
"小安吶,你看誰來啦!"
安然動也沒動一下,這種情況,不是他沒見過的大媽粉就是鄰居害羞的少女粉,這場面他可招架不住。
誰知他媽媽徑直走過來把他拽起來:"趕緊起來,吳悔來了!"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轉過頭,吳悔手里拎著大包小包的綠色蔬菜站在他面前,身后是他一臉微笑的爸爸。這場景讓他恍惚了剎那。
他媽媽歡天喜地的下廚做早飯,吳悔在旁邊打下手,鍋碗叮當;他爸爸澆花喂魚,"沾花惹草",水聲嘩啦;電視機里男女主播字正腔圓地播報這城市過去一天發生的事情,屋外有只小鳥停在窗邊,嘰嘰喳喳。
陽光溫暖地灑了他一身,安然聽著這些來自生活的聲音,心下漸漸平靜。
吳悔去叫安然吃飯的時候,他睡得正熟,呼吸均勻,整個人放松在沙發里。他比上一次見面瘦了些,眼眶下多了些陰影,作秀的工作看來并不輕松。
吳悔拿了床柔軟的被子幫他蓋上,吃完早飯跟安爸爸和安媽媽告別之后就離開了。
有人厭倦了平淡的生活,有人卻求之不得。世事有時候就是這般諷刺。
她開車直奔城東的別墅區,等紅綠燈的時候她簡單刷了下微博,寒天的經濟公司果然發了公告,內容如寒天預料的一樣:壓力,賭博,重度抑郁,想不開。她老板一身黑衣,滿臉悲痛。
人心有時比鬼怪更駭人,人們總是懼怕那些已經逝去的靈魂,其實真正可怕的,是眼前這些算盡心機的人。
沈沐在小區門口把她放進去,上官給她放風,秦語芙和宮承城幫她遮擋住監控。她按照寒天給的信息準確地找到了那座獨棟別墅,按下密碼,大門咔的一聲開了。
這房子的主人現在應該忙得不可開交,她順著樓梯找到二樓第二個房間,推開門,中式裝潢的紅木桌上,放著一臺筆記本電腦。
在這個全民好奇的年代,有人因為一段視頻人氣飆升,也有人因為一段被人隱蔽拍攝的視頻要挾強迫。
輕輕拿好電腦,吳悔轉身下樓。這個周身金屬質感的冰冷機器,逼得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孩,一心赴死。電腦里面有復雜的加密程序,她解不開也并沒打算解開。她按照寒天的囑托,把這些見不得光的證據送給警方。那里會有專業的人士合法地解開里面潛藏的骯臟秘密,還"她"一身清白,也撕下惡人偽善的面具。
回到公司已經中午,同事給她打電話,詢問要不要加推寒天去世的新聞特輯,她說不用。別家報社的官網和官博已經被寒天刷屏,她出道至今的大小事件都被翻出來。網民不辨真假,噴子嘴里依舊無德。
吳悔關了電腦,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她想起寒天最后一臉微笑地跟她說的那句"謝謝"。那個女孩不愿背負不實的流言,懇求她幫忙。
她之前那些年報道過的那些新聞,都字句真切,證據確鑿,她沒錯寫過一個字。可是,這些赤裸裸的事實,是否也曾揭開過他人不愿言說的傷疤呢?
她趴在桌上把頭埋進手臂,桌上放著昨天送來的新衣,不遠處,他的西裝外套還披在沙發,旁邊的午飯在空氣中冒著熱氣。
大家的生活都在繼續,只有一個女孩的時鐘將長久地停格在今天。
下午她拿出耐心,繼續整理堆在辦公室里的物品,一件又一件,一直忙到天黑。晚飯又叫了外賣,送餐小哥已經認識她。
"你們公司這個時間點餐的,不是你就是那個帥哥,你倆肯定是最佳員工!"小哥一邊遞給她晚飯一邊感慨。
她剛想問他嘴里的"帥哥"是誰,電話就一聲接一聲地響起。
她媽媽特有的大嗓門隔著電話傳過來:"吳悔呀,你明天晚上有時間嗎?"
吳悔不由得提高了警惕:"媽,你又給我安排相親了?"
吳媽媽顯然沒有料到這么快就被戳穿,干笑了幾聲:"哈哈哈,你這孩子倒是精明!對,我給你安排相親了,張阿姨家的兒子,公務員,人又高又帥,你肯定動心的!"她媽媽從來都坦坦蕩蕩,快人快語。
吳悔頭都大了:"媽,明天我加班沒時間,你介紹給別人吧。"
吳媽媽根本不吃她這套:"那就請假!實在不行就辭職!你那個工作,又忙又累,不如早點辭掉!我不管,反正你得去!"
吳悔剛想反駁,她母上大人就掛了電話。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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