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現在如果走到大街上,看到地上有一塊錢的硬幣,估計都不會有人彎腰,更多人會視而不見。換算到十年前,可能值一毛錢,換算到二十年前,可能值一分錢。話反過來說,二十年前的一毛錢,大概能值現在的十元錢。
二十多年前,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我在武漢讀大學,社會正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過渡,報到時要求帶的全國通用糧票后來漸漸不再使用了,錢的力量慢慢顯現出來,開源與節流都顯得十分重要。
當時的學費是每年250元,在學校每花出的一分錢,我都記在一個硬皮筆記本上,來來回回的搬家,后來愣是不見了。不過,數字我記得,六個學期下來,不到三千,這其中還包括按耐不住追求時尚、滿足愛好的欲望買過幾件奢侈品。
三千塊錢,沉甸甸的,其中包含了父親的工錢,哥哥姐姐們的資助,自己的努力,以及國家的助學金。當時我能做的,就是出賣知識,一是寫些文字拿去發表了,賺個二十,三十的,再者就是上門做家教。今天說的更多的是后者。
2
那個時候不像現在,有互聯網上的家教平臺,登記注冊后就等著盼著就行了。
那個時候,如果你記得或自己做過,就會知道,星期天,有很多同學手持一張白紙,上面寫著家教兩個字,站在繁華的街道,那種感覺不知道像不像身插稻草的賣身者。
這種效果我覺得太差了,就學起了活字印刷的畢升,從家里把高中語文課本帶到學校,擬好一份家教廣告單,把需要的每一個字都從語文課本里找到并裁剪下來,再一個字一個字用膠水粘貼成行,筑就一份看上去像打印出來的廣告單,最后再拿到復印社復印多份,分發粘貼。這種高科技高難度的作品,沒有一點工匠精神估計是很難完成的。
記得有一次,我和同學張一起去站街,跑到了漢口一個人流較多的地方。那天比較幸運,終于遇到一位家住漢陽的買家,同意我們去家教。這次難得的機會,我們商量了,還是讓同學張先去,我再等待其他機會。后來,同學張把他的一件藍色運動衣給我穿了,那種藍,很明亮。不過,他的個子比我低一些,衣服穿在我的身上,有些短。 這就是當年的同學情。
3
我在校期間,一共做過兩次家教,但機會都不是站街得來的,全是恩師給我介紹的。
前面的一次,是學校財務處一位女老師的孩子,孩子胖乎乎的,家境很好,父親好像在電力系統,有一定官階。這種條件優渥的孩子,見識比我都廣,所上學校也不錯,但根本不學習,看他的英語作業,ABCD都是拋骰子得來的,填空的單詞大多也是自己隨意拼合的。給他上課,還不如他給我講課,那點時間全用來給我講各種故事,開各種玩笑,反正不讓我講。如此這般,雖然給的待遇不錯,終究良心過意不去,還是辭工算了。
后面一次,相比前一次,距離要遠得多,在漢口漢正街居民區。
輔導的是兩個初中孩子的英語,一個是老師同學家的孩子,一個是孩子的同學,孩子們都很有禮貌,也很用功。老師家的孩子姓熊,另一個記不清姓什么了。每周日去一次,一月四次,兩個孩子共60元報酬。這次的家教還算成功,提分效果還算不錯,畢竟當時我的英語還算不錯,在學習、記憶、考試方面有一些心得體會。
4
現在切入正題,說說一毛錢的事。
時間就是金錢,富人的錢不值錢,窮人的時間不值錢。錢多的人可以多花些錢去節省自己的時間,時間多的人可以多花些時間去節省些自己的錢。
我的學校在武昌,家教的地方在漢口,中間要途經漢陽,一次家教要橫跨武漢三鎮。每次去家教,從離學校最近的一站閱馬場坐公交到漢口的老法院,車票是三毛錢,但如果少坐一站,就是兩毛錢,能夠節省30%。而我的星期天時間是最無用的,就想用時間去節省一毛錢(當然公共服務當時的一毛錢,到現在最多也就值五六毛錢吧)。所以,如果出發的時間早,我就會從學校走到閱馬場,再沿著路走到下一站黃鶴樓坐車,到老法院下車?;蛘咧苯訌拈嗰R場上車,提前一站到武勝路下車,沿著中山大道走到老法院。
去的時候還好,回來的時候,就要趕末班車了。要是結束的早,我就會從老法院再跑到武勝路,大冷的冬天,武漢的冬天還真冷,風很大。雖然說是個大城市,冬夜的街頭人還是很少。要是結束的晚,我就在老法院上車,在黃鶴樓下來。總之,不在這頭跑,就在那頭跑。跑來跑去,就是為了節省一毛錢。
5
我不知道你覺得值不值,但每每回憶起此事,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后悔,或者覺得自己傻。再苦的歲月,最后都會醞成清茶,越苦,越濃,越入心。
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歲月,一點都不覺得清苦,反而覺得幸福。其實青春的那個歲月,從奔波中獲得收入,去維持不能中斷的學業,真的是很幸福的。尤其是每每到了發酬金的日子,捂著口袋在風中跑,那種感覺不亞于奧運冠軍披著國旗在賽場奔跑。
也許正如柴靜說的那樣,人們聲稱的最美好的歲月其實都是最痛苦的,只是事后回憶起來的時候才那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