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沉香紅
水生說,我喜歡女子生的有才,但不希望你到處漂泊。
水生對著我說這些話時,目光凝聚瑩光,我知道他蓄意許久的力量終于在我背起行囊的片刻釋放,還是那么溫柔,沒有爆發力。
那么,水生你要我如何?我天生是走在路上的人,如果停下來靈魂會逃走,思想會消失,一切美好會歸于零。我要寫字,要生存。
你為什么那么倔強,我有,一切都能給你。為何你就是不能像鄰家女子般,靜臥床沿繡花,躲在廚房做飯,我想要的也只有這些,只希望下班歸來,有你在家。
水生啊水生,這是多么容易的事情,為何當初你不去找那個灶臺做飯、客廳擦地、晾曬衣服的女子。我怎么會這些,我只會提筆寫字,行走天涯。
那么好吧,如果你停不下來,就走吧,走的越遠越好。我不能包容你這些,我有父親、母親、還有苛刻的姐姐。他們不會這樣縱容你。
水生說完,我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的水生啊,為何只有同他人一樣世俗,才可以擁有幸福。我有夢想,有希望,我想有自由的身兒。
如果生命、愛情擋住了自由,都可以拋,都可以不要。
我出來了,坐火車顛簸了許久。旅途的風景很美,擦肩的陌生面孔很多。我喜歡那婦人懷里的嬰孩,他們啼哭都是那么悅耳。白皙的皮膚,嫩啊,嫩的你只想輕咬。我喜歡火車上依偎的男女,再累,每個人表情都蕩漾花一樣的幸福。
站在洗嗽間外抽煙,目光忽然游離到鏡子里。蒼白的皮膚、嘴唇因長久的沒攝入水開始變得干燥。頭發已經散亂地披著,唯獨那細長的手指,高傲地翹起。
忘記多少次看與沙漠有關的電影。但印象中第一次是成龍的《A計劃》。那時我渴望那個孤荒的地方,可是我以為他屬于非洲,屬于撒哈拉,因此遲遲未曾奢望。到最近看過周杰倫、林志玲的《刺陵》才知道原來離我很近便有沙漠,而且氣場不錯。
然后我真的就來了,從西安到銀川,再坐大巴到了騰格里。
我愛我的水生,可站在浩浩蕩蕩的沙漠時,我便陷進去了。我的心,我的情似乎就定在了這里。水生啊,如果此刻有你,我一定站在最高的沙丘為你歌唱,跳舞。我要躺你懷里聽你喃喃細語。
可是,此刻你并不在。你遺棄了我,你狠心地追逐我離開。我現在真的走了,獨自開著沙漠越野狂野地徜徉在沒有世俗煩惱的世界。我努力釋放生活給我的所有重量。我坐在車頂,山頭的風刮過,我都醉了。水生啊,你怎么能體會到這種自然的欲望和享受。
三毛寫《橄欖樹》里說:“不要問我從哪里來,我的故鄉在遠方,為什么流浪,流浪遠方……”是她的靈魂在人間行走時帶上了我,所以一路走過我未曾感到寂寞。有她在,有希望在,我就走下去。不管你水生是否娶我,不管你水生是否還愛我。
夜里,我坐在銀川的街頭,吃著當地有名的烤羊肉,喝著純生。我想打電話問水生,你是否遺失過一個兄弟,他現在就坐在燈火闌珊處陪我,他叫純生。
清早醒來,我嘔吐不止,以為是昨夜和純生太過親密,跑去醫院。我說醫生,我吃壞胃了,大概是胃炎,現在嘔吐和疼痛。
已經禿頂的醫生二話不說便問我生理的現象。我永遠無法忘記,躺在一張冰冷的鐵床上,目光斜視到屏幕那團小小的光。
拿著醫院的鑒定結果,我站在走廊似乎僵了。水生啊,你太狠心,你怎么會用這種方式將我留下。水生啊,我命中無子,這是算命先生告誡我的。他說那孩子不是福是孽,是上輩子欠債來索賠了。
躲在賓館的空調下,看著一張輕薄的紙,我要怎么來告訴世人,這難以啟齒的消息。我那么的喜愛新的事物,新的生命,可從來未曾想過他會屬于自己,會在自己的身體中輕輕萌芽,熟睡。
忽然我發現,我原來只是一個凡間女子,是普通的每個月都要生理的女人,會做愛,會生小孩。
回家。
背著行囊,坐在飛機上便又開始排山倒海。坐我旁邊的年輕男子不停給我遞紙巾。我開始變得脆弱,整個身體無力掙扎。
再見到我的水生,他還不知。只是在笑,他或許早已猜到我會生病。但他不知這次我回來再也走不了了。
我問水生,孩子是生是死?水生依然茫然。
我說,我這個野女人竟然也有資格懷孕。我說,水生我身體里有了個生命,他緊緊抱著我,讓我走不動,停下來了。
水生思考了半天,我一直閉目休息。然后他說,走,回去見爸媽。
見爸媽?怎么見?怎么說?我內心開始隱隱作痛,稍有不安。
走,去買些衣服,穿的精神些。
我被水生打扮成一個良家婦女帶回了家。他的父母是地道的鄉村人,很淳樸、善良。她的姐姐燙一頭漂亮的大花,個子很高,可是她沒有對我笑。
身體有了過多負擔,整個人無精打采。即使強裝著微笑,也有掩飾不住地疲倦。吃過飯,我打過招呼便回屋休息了。
連續幾天都是在他們秋收的忙碌中度過,每天中午他們從田間回來我都會即使地沏好茶水。可是他們卻一直沒有饑腸轆轆中吃到我做的一頓熱飯。我怎么會做飯,那菜和菜的堆砌就像幾何圖形永遠難以搭配。我沒有學過,想為他們做也束手無策。
后來一天晚上,我們坐在院子的樹下乘涼,水生的母親握著他的手說,蘇錦不會做飯,以后就自己照顧好自己。我沒有吱聲,等水生說話。水生拍了拍媽媽的肩膀,寬心地對老人說,蘇錦會學的,她一直很努力。可是那個姐姐一句話讓整個院子安靜了下來。她說,水生啊,你們的婚事太過匆忙,容父母考慮下吧。
她這么一說,我便拉住水生的手,不愿他再開口。
回到水生五十多平米的小屋后,我做了一個膽大的決定。打掉那個孩子,他不屬于這個社會,他不應該出生。然后水生第一次動手打了我,我們吵得天翻地覆。
早晨醒來,我下身劇痛。我喊睡在書房的水生快點過來,然后一攤腥紅就映入我們的眼簾。我和水生都哭了,害怕。
水生啊水生,我的身子養好了,我們分手吧,我不想再記起你,記起這段傷心事。
不,蘇錦,醫生說要休息一個月的,你現在去,能去哪里?
水生啊,我不屬于這里,我要回我的故鄉,放我走,放我走,回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