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周末對都白來說都是折磨,他的到來就像是深夜的鬼魅,都白想過告訴老師,可是當(dāng)她準(zhǔn)備開口時,眼前總會浮現(xiàn)他的眼睛——那是一種蔑視的目光,對她的弱小,無可奈何赤裸裸的嘲笑。
即使不顧自己強烈的羞恥感告訴了老師,那么老師會相信她說的話嗎——畢竟對方是她的孩子,還是說明明知道卻會包庇他的過錯。無論是哪一種可能性,對于寄住在老師家里的她來說,都是致命的打擊。
都白也不想讓老師傷心。
宛如處在孤島中,她懷揣著秘密,周圍都是人,卻似空氣——甚至還不如空氣,沉默忍耐,所有的情感都在她小小的身軀里匯聚,翻滾,沸騰。
都白睡的屋子里沒有鎖,她開始每夜都醒著,開始在自己的枕頭底下藏水果刀,她想象著自己將冰冷的刀刃刺進他的胸膛,鮮艷的紅色噴泄而出。
那不是第一次他來到她的房間了。
都白覺得自己不干凈。
她想要他死。
他是老師引以為驕傲的孩子,戴著方框眼鏡,干凈素白的面容上總帶著恬靜的笑容。
他給了我一個粉色的兔子玩偶,他說,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我扔掉了它,我覺得惡心。
老師把兔子撿了回去,在樓梯口她蹲下,摸著我的頭說道:“不可以耍脾氣亂扔?xùn)|西?!蔽铱吹饺龢谴皯籼幷镜乃拿?,鏡片閃爍著些微的光芒。
他沒有再來找我,可是他卻越來越讓我感到害怕。
他會特別在老師面前親我,夸我是小甜心,老師看起來很高興,而我渾身僵硬。
我得離開。盡快。
上學(xué)之前,有時候他會給我一個蘋果,我只咬一口,走出門后,就找了個垃圾桶扔進去。
我開始逃避回那個地方,總是拖沓,甚至繞遠路。
時常八點回家,老師問起,我說是在朋友家里念書。天知道我有多害怕她問我是哪個朋友,害怕她去問——畢竟她是班主任,這種謊言一戳就破。
幸好她沒有。只是讓我不要再去了,理由是晚上不安全。
和我同補課的兩個孩子開始覺得我古怪,不愿意接近我,老師不時和我談話,她問我:“出了什么事嗎?”
我搖頭。
很奇怪,一瞬間我覺得她的面容似乎模糊了,我透過她的肩膀,看到了客廳一道道白色的橫光。
周末我借故出門,我走到街角的電話亭,給媽媽打電話。
“媽媽,我很想你。”
“都白乖,媽媽工作比較忙,你要在老師那里好好聽話呀。”
“媽媽,我想回家?!?/p>
“是不是老師責(zé)怪你了?媽媽去和她說。”
“都白,要聽話?!?/p>
“知道了,我會乖乖的?!?/p>
絕望也不過如此。
回去的路上,我掉了一路的眼淚。
沒有可以救我,我掛了電話。黑云初起,大雨將至,我只剩下自己了。
我恨媽媽。
要是他們都死掉就好了。我的腦海里只有這一個想法。
都白有寫日記的習(xí)慣,或許是因為從小就這樣被要求——為了提升寫作水平??墒乾F(xiàn)在,那或許是她唯一的慰藉,逃離現(xiàn)實片刻的喘息。
筆記本有密碼鎖,可是對于修計算機的他來說,破解這種小學(xué)生的密碼簡直不能再簡單。
都白出門了,直到他看著都白出了小區(qū)門后他才進入到都白房間里,第二個抽屜,壓在最底層的一個普通的帶密碼鎖的藍色本子。
5180,他轉(zhuǎn)到熟悉的號碼。
“吧嗒”鎖打開了。
他泡了一杯咖啡,再配上兩塊曲奇,他坐在床上,看起了都白的日記。
都白恨他。他很清楚的知道,他對自己的行為從來都是很準(zhǔn)確的把握。
他不缺女朋友,可是他對她們沒有興趣,難道這個才上小學(xué)四年級身體還未發(fā)育開的小不點有什么特殊的魅力嗎?倒也不是,他只是很享受將她置于困境的這個過程,看她掙扎,恐懼,憤怒,享受一種操控的感覺。
他不是上帝,但是他可以扮惡魔。
他是成年人,對付一個小孩子簡直綽綽有余。
這種偷窺他人隱私的做法也讓他欲罷不能。
大概自己真的是扭曲了吧,他自嘲的想道。
看完都白寫的日記,他很小心的把污漬清理干凈,將所有東西都恢復(fù)原樣后,他離開了屋子,找到他的媽媽——都白的老師。
“我覺得你帶的那個叫都白的小孩子不喜歡我?!?/p>
“怎么這么說?”
回來后,我感覺氣氛怪怪的,老師一本正經(jīng)很嚴(yán)肅的坐在飯桌旁,他在看電視,見到我,揚起了一個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的笑容。
我沒有理他。
向老師問了好之后,我回了房間。
像往常一樣準(zhǔn)備拉開椅子坐在桌子前寫作業(yè),余光掃過的一瞬間,我看到桌子和墻縫不起眼的角落有一個指甲蓋大的彩紙片。
那是我今天夾在日記本里的一張彩紙片。
今天是褐色的。
小小的不起眼的,只是為了自娛自樂的,一張代表心情的彩紙片。
我感到心跳如擂鼓。
我緩慢的拉開第二個抽屜,抽出壓在最底下的日記本,打開密碼鎖,在粗制濫造的香味之下,我聞到一股淡淡的食物的氣息。
沒有彩紙。
如置深淵。
占據(jù)我腦海的不再是畏懼,我已經(jīng)出離憤怒了。
腦袋變得異常清醒。
他太過于自負了,這將是我的優(yōu)勢。
我們一起去地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