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時候的吳是暖，不會想到未來有什么際遇，在六歲的時候撒野地奔跑。
我第一次追人，就從豬圈上掉下來，還沒顧得上疼，就繼續(xù)盯著前面的獵物往前追了，回到家看見自己背心的線炸了，趕忙往房間里跑。
媽媽卻早已拿好了竹枝等著我，我一攤手，“媽，我今天真沒干啥。”
“你沒干啥，你咋不上天呢？”
原來是我怕豬圈追敵的時候太拼了，爬得太高正好被隔壁的隔壁的隔壁鄰居看見了，他們見我媽從地里回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什么，“你們家吳是暖要上天了。”
“媽，你真搞笑，我又不是悟空。”可是村里人又不是真的擔(dān)心我安全，干嘛老那么事多。
晚上吃過了飯，媽媽難得去村子上串門，于是我就可以屁顛屁顛地以跟隨媽媽的名義接著去找小伙伴玩五發(fā)子彈，啊哈哈。
我們很快組了隊，我和憶景還是一起，成哥哥是另一隊，輪到我們追他們躲了。
我和憶景牽著手，村子前面就是一片稻田，夏天帶來一片青蛙此起彼伏的鳴叫，真不知道他們是在吵架還是在唱歌，但是也會有蛇經(jīng)過。現(xiàn)在是晚上，有很多的螢火蟲在飛，田埂不寬，主干道是一條石板路，我們走在石板路上，媽媽已經(jīng)讓我在吃飯之前把澡給洗了，所以難得穿了一雙拖鞋。
憶景捉住一只螢火蟲，護在手心里，對我說“我要把它裝進瓶子離，晚上睡覺就不會怕黑了。”
我從我萬能的衣兜里掏出一個有月光功能的吊墜，我的衣兜向來都很全能，初中的時候那里面藏有小型手電筒，打火機，一把小刀，和創(chuàng)可貼，這架勢真的是想離家出走的時候，就可以說走就走啊。
把吊墜晃到眼前“你看，我晚上害怕的時候都會看看它，它會自己發(fā)亮，只要白天的時候吸收了足夠的陽光，它就可以亮很久。你也去買一個好不好，我們就可以一樣了。”
憶景很羨慕，睜大了眼睛，伸手摸了一下，放飛了手中的螢火蟲。有稻子被劃動的聲音，我們警惕地蹲下來。
前面是一個小孩，比我還小，就四歲，我們兩用眼神溝通了一下，一致決定在誰也不犧牲的情況下把他抓住。
于是我們悄悄地等著他過來，他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但是因為身處游戲之中，這么一個小屁孩也心思縝密，步步為營，坐收漁翁之利好像不太現(xiàn)實。于是我悄悄地繞到他身邊，一起身嚇了他一跳，立馬在他來不及發(fā)射子彈的時候抓住了他。我大喊“憶景，抓到阿宏了。”
可能他不服氣，用力甩開我的手，就這么一掙，你懂的，他落進了下面的水田里，哭了。大人們聞聲趕過來了，阿宏的爺爺一來，把他拽上來數(shù)落了他一頓，問是誰把他推田里的，其實剛才動靜挺大，一起玩的小伙伴都知道是我，但是誰也沒答話，我不知道該怎么開口，說，是我是我就是我啊，那時候腦子的確笨，說句我錯了或是對不起就行了，可是我只覺得人家問的是，這事誰干的？你就只能回答是我，只是問答題的答題方法啊。
只有另一個小孩說了句都是吳阿是，不知道爺爺聽見了沒，我尷尬的看向了成哥哥，他只是對我笑了一下，這時候的他已經(jīng)是個大孩子了。
我一直不明白我想逃避的時候為什么會看著他，久了就知道了，原來我們?nèi)鄙侔踩械臅r候，會不自覺選擇一個信得過的人。逃不到天涯海角，藏在你眼里就好。
這件事就這么不了了之了，可是我還是過意不去，我知道明天就是那個小孩的慶祝日（我們當(dāng)?shù)赜幸粋€習(xí)俗，每一個出生的孩子都要請一次酒席，不是滿月酒或百日酒，比那個辦得隆重多了），我很害怕這是什么不好的兆頭，當(dāng)天晚上對著月光吊墜說了又說，我信神信鬼信老天爺，這一次你們一定要保佑他平平安安。
“阿是，起床了沒？”第一天上學(xué)，憶景已經(jīng)在家門外等我了。
“吳是暖，你快點，憶景在等你了。”
擦了一把臉，背上書包出了門。我開始過起了小學(xué)七年（還有學(xué)前班）沒有早餐的日子。
“阿是，帶鉛筆了嗎，橡皮呢。”
“放心吧，我昨天就買好了。”
到了學(xué)前班的教室，里面已經(jīng)是滿滿的人了，人一多我就害怕。
“進去吧，去找個好位子，等下課我就來教室門口等你。”
我用力點了一下頭，不敢讓憶景看出我膽小了。
不敢往后走，就近坐在了前面，五分鐘不到老師就進來了。
是一個女老師，長得不很好看，扎著一把短馬尾，眼睛大大的，笑起來的時候嘴角上揚，眼睛也微微瞇起來，像星星上開的花。
“大家好，我是你們學(xué)前班的老師，我叫王明昔。”“現(xiàn)在輪到大家自我介紹了。”“從第一桌開始，一個一個來，老師想知道這么可愛的你們叫什么名字，告訴老師好嗎。”
對她莫名的好感，比我媽還溫柔，所以有一次在畫畫課上，我看著她，叫了一聲“媽”。
“我叫吳是暖。”老師的大眼睛就在我眼前帶著笑意。
“我叫石妮藝。”
“我叫張?zhí)煊啤！睂Γ涀∵@個名字，坐在我后面的這個臭小子。
······
“老師現(xiàn)在記得你們誰是誰了，今天還沒有課本，誰要上來給我們大家表演一個節(jié)目嗎，表演完了我們就下課，好嗎。”
時間靜止了，沒有一個人說話，連大氣都不敢出，把頭埋得低低的，很怕跟她對視上。
聽著教室里鐘表一分一秒地過去，老師看上去有些失去了期望。
“我”我舉起手。
“很棒，大家鼓掌。”老師的眼睛又充滿了神采。
“晚風(fēng)輕拂澎湖灣，海浪逐沙灘，沒有椰林遮斜陽，只是一片海藍藍······”
開始有些緊張，看著小朋友的眼睛，自己竟笑了起來，我唱的是卓依婷的版本。
O(∩_∩)O
“大家說，唱得好嗎”
“好！”
接著就是一陣熱烈的掌聲，我回到位置上。接著就發(fā)生了一件足以扭轉(zhuǎn)我命運軌跡的轉(zhuǎn)折點，我一直以為，如果當(dāng)時不是被老師如此看重，或許我也沒法將自己抬高，我也不會讓自己有這么多好的故事，壞的故事。
老師說，吳是暖就是我們的班長。
從上學(xué)那一天起成績莫名其妙的好，我也搞不清楚，或許是我家祖宗保佑的。
向來是學(xué)霸，你不懂我小時候多想不那么光彩奪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