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微雨看他那副樣子,笑著搖搖頭,還是伸手跟他握了一下。再冷眼掃了一下燕京,他還是那樣愣愣杵在那里,棕色的眸子似乎百感交集。
再見,燕京,這是最后一次看你。
從此,再也不見。
……
“嘿!”韋思雨從勾肩搭背的姿勢走到他面前,岔開巴掌在他蹙著眉眼前來回撲扇,見他還沒什么反應,拉開嗓子吼一聲:“喂!傻了啊!”
“誒,干嘛啊?”燕京不耐煩地揮揮手,像揮蒼蠅似的。
“三哥你至于嗎?看的眼睛都直了,哎二哥你也是……”韋思雨惡心地看著倆臭男人發(fā)花癡,又想起什么似的,“三哥你們好像認識啊?”
手里拿著煙,看了又看,終于猛吸了一口,是苦的,看著飄出的白色煙霧是心痛的。燕京生澀地咧開嘴笑笑,卻有些慘淡:“算是吧,初中同學過幾天,后來我不是出國了么,就沒再見過。”
一口氣說出來,他才驀然驚覺,原本以為的千山萬水,現(xiàn)在說起來竟如此輕描淡寫。
“咿~初中同學過還這么冷淡,不就拍了張照片嘛!真是個冰美人。不過……”思雨一顆八卦之心忍不住沸騰起來,“既然同學過,有沒有喜歡過人家啊?”
“滾你的,怎么可能,你可別挑撥我和二哥的關(guān)系。”燕京笑著搭上李炎的肩膀,一記飛腿掃向韋思雨,“小心哥哥敲斷你的腿!”
“切,好女不跟男斗!”韋思雨從另一邊搭上李炎的肩膀,“知道你不可能,我是說暗戀啦!就你那純情小處男德行還想泡人家?哼!你說是吧,二哥。”
“老四,可別拉上我,我還要跟你三哥討要情報呢!”李炎看了燕京一眼,笑笑咧咧地把韋思雨一把揪下來。
“你們都欺負我!我要告訴大哥去!”韋思雨耍起小姐脾氣來。
“大哥在被窩里正忙著呢,哪有閑工夫理你!”李炎笑著懟她。
“小心打擾了大哥的好事,你吃不了兜著走!”燕京也笑。嗯,紀微雨,既然如此,以后山水綿綿,你我各走一邊。
……
紀微雨牽著兩只舍友出來,這倆貨剛剛?cè)潭贾活欀吟衙郎耍恫唬悄猩灾劣谌坛聊_@時候走到院子里,被風一吹一個激靈,大貝和茜茜齊聲輕呼:“唉,看的我都餓了……”
紀微雨拍拍她們,輕輕地笑:“出息,也不知道是哪里餓了呢。”說的兩個人都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不過是到飯點了。”紀微雨看看手表,見不遠處梁晚風半個身子探在車內(nèi),路小月一只小腳從車內(nèi)伸出來,知道他們又在膩歪了,就故意走遠些打起電話:“喂,小月啊,在哪兒呢,一起去吃飯。”
路小月正被梁晚風幽邃邪肆的桃花眼盯得渾身難受,這通電話打過來真是謝天謝地:“好啊好啊,我們就在剛剛停車的地方呢,一起去啊!”
“你“們”?一起?”紀微雨戲虐地提高了嗓子。
“不是不是,一起是說我們舍友一起。”路小月趕緊解釋。
小雨,如果你想要,我就不會搶。
梁晚風隱約覺得這電話打的蹊蹺,他又沒挪地方,那女的怎么會找不到他們。他直起身子四下一掃,果然,紀微雨就站在不遠處一棵樹后,面看著這里打電話。他心里便心知肚明,很是贊許地對著她點點頭。
“去哪兒吃?”紀微雨帶著舍友幾個過來,見她們在梁晚風面前都含羞帶嬌不好意思開口,就主動問他。
“你們有想去的地方嗎?”梁晚風很紳士地抬抬手,“要是沒有我就帶路了。”
“怎么,你也去?”路小月急了,湊到她身邊,“小雨!這不是宿舍聚餐嘛?小雨!”
“我的車坐不下了。”紀微雨不理她,把她從自己身上揪下來,胳膊舉平推開她,“而且,我們需要一位負責買單的男士。”
“嗵!”卻正好撞在梁晚風胸膛上。
梁晚風嘴角上揚對上紀微雨的微笑,很好,成交。
“對不起對不起!”路小月連忙打招呼抱歉。
“沒關(guān)系。”梁晚風柔柔地看著她,一只手撫上她的肩膀,“你撞疼了嗎?”
他嘴角弧度溫柔,眼里仿佛溢出蜜汁,路小月看得兩腮又桃紅起來。她咽了咽口水,把臉轉(zhuǎn)向別處,結(jié)結(jié)巴巴地:“沒、沒有……”
“嗯。那我們?nèi)コ燥埌桑俊?/p>
“嗯……”
……
兩輛車駛進了“水尚”的停車場。
地方是路小月選的,反正他梁晚風要利用自己,那我也得乘機多撈點好處回來才是。全市最貴的餐飲娛樂中心之一,人本來就不會多,整潔開闊的停車場上很是空曠,梁晚風急轉(zhuǎn)方向盤,隨著“呲啦!”一聲,一個漂亮的漂移,車穩(wěn)穩(wěn)停到停車位上。
“帥!”大貝和茜茜看得心潮澎湃,眼冒桃花,就差鼓掌歡呼了。
“你、你、你干嘛啊!”不就宰了你一下嘛!那么有錢至于這么摳門!路小月有發(fā)飆的前兆,軟著腿肚子哆哆嗦嗦打開車門要從車上下來,梁晚風快步走到她身邊候著,果然,她下車時一個趔趄,剛剛好倒在梁晚風懷里。
“慢點兒,急什么。”梁晚風嘴角含笑,語氣溫柔地將她扶好站直,說著還用手指輕輕刮刮她的小鼻子。
大貝和茜茜眼里的桃花都快結(jié)出桃子來了,連周圍的空氣都是粉紅色的。
路小月被他刮地脊梁骨發(fā)冷,一把推開他,往舍友這邊小碎步地快步走。卻正好對上大貝和茜茜的目光,兩個人眼神幽怨,好像要用滿滿的桃子把她砸死。如此溫柔體貼帥氣又有錢的男人,你個死丫頭撞了什么狗屎運撿到手,不知道珍惜,什么態(tài)度這是!
感到殺氣的路小月腳底一頓,嘟著嘴又往紀微雨身邊膩去。紀微雨看都不看她,頭里長發(fā)一撩,頭一甩,帶著兩只舍友風風火火往“水尚”大廳走去。
北風呼呼地吹,小白兔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愣著干什么,進去了。”他修長的手指覆上她的,牽著她往里走。
他的指尖涼涼的,指腹柔軟又不失力道,就這么不溫不火地圈著她的掌心,小月心口撲通通地,嗓子里嗯啊了半天,終于還是咽了咽口水低著頭跟著走。
梁晚風收回眼角的余光,嘴角弧度有上揚的跡象。
……
“水尚”最大的特色之一是它的水上餐廳,房間裝修大氣時尚,四面窗簾拉開便是大大的落地窗,窗外花草環(huán)繞,水清池淺。腳下鋪的不是地板,而是一塊塊锃亮的水晶玻璃,玻璃隔空建在水池之上,淺藍色的池水在陽光的折射下波光粼粼,配著周圍的鳥語花香,分外有情調(diào)。
紀微雨也慕名已久,這樣的環(huán)境顯然很得她的心。不過這里的水上餐廳也分三六九等,像這種最高級的別墅式的,就算錢捧在手里,不是特殊VIP一般很難得到。這下也算了卻一個心愿,便跟梁晚風點點頭,算是致謝。
梁晚風也禮節(jié)性點頭回禮。
于是在路小月眼里,郎才女貌的兩個人,又一次無聲地(極有默契地)交流了一下眼神(感情)。
他們金童玉女的樣子看著實在是太養(yǎng)眼,可是為什么呢,心里總感覺酸酸的。不是第一次看見他們這樣互相對視、眼神交流了,一開始她也沒有多想什么,可是最近他們的動作越來越默契,路小月忽然就恍然大悟。難怪他梁晚風平白無故地接近她,她貌不出眾學不優(yōu)的,一開始還以為自己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運,上輩子積了什么德,原來才不是,是她身邊有個才貌雙全的呀!
切,得瑟什么呀,路小月憋著嗓子看了梁晚風一眼,又狠狠收回,嘴角彎彎一副很開心的臭屁樣,不就是和小雨互相多看了幾眼嘛!她也想通了,反正借著接近她去追小雨的從小學就開始有了,到現(xiàn)在才不知道要排多長的隊,你梁晚風算老幾!
菜單拿上來,路小月化悲痛為食欲,一把搶過其中一本,以宰某個人為基本綱領(lǐng),按著菜名后的價格,挑著最貴的一溜串往下點。
“這個生蠔好,貴,要了!”
“這個叫什么刀魚荷香蒸的,貴,也來一份!”
“還有這個,香煎松茸,也要了!”
……
梁晚風從侍者手里接過菜單,也不看,拖著腮微笑地靜靜看著火急火燎的某人。負責記菜品的侍者皺著眉看看路小月,又小心翼翼地看了梁晚風一眼,他點點頭,侍者趕緊手指如飛地記錄。
“你們還有什么想吃的嗎?”路小月終于點完,梁晚風很禮貌地微笑著問其他三個人。
紀微雨本來對吃的就不挑,她是一向重視吃的情調(diào)多于吃本身的。大貝和茜茜聽著路小月抱一個菜名眼睛就飛快搜索相應價格,聽的是一驚一乍,這下全都抿著嘴小巧地笑著,輕輕搖搖頭,一副賢良淑德的樣子。
“謝謝,不用了呢,我吃的很少的,這兒水景這么漂亮,我看看就滿足了呢。”大貝細聲細氣地說。
路小月聽得直翻白眼,心里無聲咒罵,也不知道是哪個死家伙老在食堂跟我搶肉吃,哼!這會兒,你去當演員都不要老師教!“水里空蕩蕩的,要有金魚才漂亮呢!”
“你喜歡什么顏色的?”梁晚風笑瞇瞇地問她。
“唔……紅的黃的綠的都可以吧顏色雜點好看。”路小月偏頭眨巴眨巴眼睛。她一向這樣,吃水果也喜歡吃雜色拼盤的,吃小籠包小點心也喜歡吃雜花色的。她說這叫“兼收并蓄”。
“切,你這就叫三心二意。”大貝白了她一眼,轉(zhuǎn)頭看向梁晚風,嬌嬌羞羞抿嘴微笑:“我就用情專一多了,只喜歡單色的。”
梁晚風不動如山,自顧自地優(yōu)雅舉杯緩慢啜飲,大貝沒討到好,只好殺轉(zhuǎn)回頭,繼續(xù)跟路小月唇槍舌劍。
“咦!你看你看!”舌戰(zhàn)處于下風的路小月突然在大貝肩膀上連擊連拍,滿臉驚喜地指著水晶地板下的水池:“你看,我說什么來著!”
大貝低頭一看,本來空曠的池內(nèi)慢悠悠游來幾條金魚,然后越來越多,紅色的、黃色的、藍色的、綠色的,錦鱗搖曳,色彩斑斕,簡直像童話中的水晶宮一樣。
“哇,好像彩虹啊!”路小月笑的的跟傻子似的,激動地鼻子都有伸長的跡象:“嘿嘿,怎么樣,還是我有眼光吧,你看人家酒店老板想的都跟我一樣!
事實勝于雄辯。大貝被噎得沒話說,沒好氣地端起高腳杯咕咚咕咚。
紀微雨微微皺眉看著美景。這種水池內(nèi)一般是不會養(yǎng)魚的,而且這些魚里好幾種不常見顏色的都是珍貴品種,需要用玻璃缸精細喂養(yǎng),就算是“水尚”,把如此數(shù)量散放在這種半露天的水池里,也太奢侈了些。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梁晚風,對方正細心地用一支小銀錘敲開一只蟹螯,再用小銀簽將里面雪白的蟹肉剔出來,蘸了姜醋放到一只小碟子里,推到傻子似的咧著大嘴,一邊看景一邊囫圇吞咽的某人面前。嘴角含笑,表情溫柔,眼睛里全是寵溺,哪里還有平日警廳里那個無往不利的冷面冰山相。想想剛剛他對著侍者附耳低語和金魚出現(xiàn)的時間,心下頓時了然。
原來世間真的有人為了一個人的一個笑,千金一擲、在所不惜。路小月,我好像,有那么點,羨慕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