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老宅的鑰匙

約會

任予醒來的時候，發現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宋司楚依舊像往常一樣早早地出門。她翻了個身，躺在床上望向窗外。今天的天氣還不錯，有絲縷陽光透進房間來。這個世界依舊美麗的，只是任予此時的內心世界，依舊有些陰霾。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在她腦中回放，她自嘲那種種，也只不過是像灰姑娘舞會，真實而遙遠，美好又易碎。

宋司楚出門前把暖氣關了，房間里面氣溫有點低，任予扯過整張被子將自己裹住，蜷縮在床上。她伸手摸到床頭上的手機，點開里面的私密信箱，提取出昨天蘇沐發給她的那一條短信息：你的丈夫很優秀，真想能轉換成他，然后下車為你開車門，并一手摟在你的腰間。

這條短信再次使得任予的臉微微發燙，連同身體都燥熱起來。她使了使勁，用被子將自己裹得更加緊密，那感覺仿佛就是被一個強壯的身軀，從背后將自己緊緊地抱住。一個強勢并且帶有侵略性的擁抱，她甚至遐想擁抱自己的那個身軀就是來自于蘇沐。任予憋住了呼吸來享受這種幻想，只是這樣停頓了幾秒之后，她的理智瞬間又站回到她思想世界里的主導位置。她松開被子，覺得有些羞愧。她再次看向了窗外，一個奇妙的想法油然而生。

任予直接撥通了蘇沐的電話，拿著電話的她心里面其實還在掙扎。她甚至已經給自己設定好了，如果電話那頭的鈴聲響起了三聲之后，蘇沐沒有接起，那么她就把電話掛掉。過后蘇沐問起這個事情，她就告訴他只是不經意間觸碰到電話給撥打過去而已，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找他。然而……此刻電話那頭接通的“嘟嘟”聲，已經響起五聲了，蘇沐并沒有接起，任予有點失落，也有點懊惱，她覺得自己壞了原本所設定的所謂“計劃”。

“早。”在任予剛想掛掉電話的時候，那頭就響起了蘇沐帶有磁性的聲音：“剛在加油站。”

“嗯！”任予故意裝傻，她明白蘇沐是在解釋自己晚了接起自己來電的原因，她心中有一絲竊喜，畢竟……只有對自己在意的人，才會需要解釋點什么的！

“任予？”發現電話那頭的人久久不說話，蘇沐喊了一聲。

“我就是覺得，天氣好像好起來了。”任予咬了咬下唇，手又不自覺地摸上脖子上的小瓢蟲：“就這幾天里面，看你哪天有空，那……一起去郊外走走。”她自動忽略掉那些關于宋司楚鄉下這樣的字眼，她怕蘇沐不開心。

“這樣啊！”蘇沐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心情似乎不錯：“去郊外走走是挺好的，我也很喜歡。”

“那這事情就確定了？”任予問道。

“可惜的是我沒空，最近都沒時間。”蘇沐的語氣平淡。

任予沒有想到蘇沐會給予自己這樣的回復，短短的兩三秒時間之內，她失落并且懊悔自己的沖動行事。

“那沒關系。”任予此刻只想匆匆地結束這一通電話，她有點害怕被蘇沐聽出了自己的狼狽。她已經覺得自己不可原諒了，作為有婦之夫竟然如此大膽地邀約一個相識不久的男子一同出行。

“任予！”蘇沐突然語氣加重了般喊了她一聲：“只要你邀約，不管我多忙，都會有空。”

任予感覺自己坐了一回云霄飛車，先前失落的心一下子又被捧得高高的，她差一點笑出了聲音來。

“不如就今天吧，今天的天氣真的不錯，太陽曬得暖暖的，挺舒服。”蘇沐的話一說出，就扭轉了任予被動的尷尬位置。

“可惜啊……”任予故意拉長了尾音，頓了頓說：“我今天早上，有預約好的病人。”這個時候的她，明顯就是在對蘇沐撒謊。任予不在意蘇沐聽不聽出來她的故弄玄虛，她只是想試探一下，蘇沐對自己的邀約是否十分的期待，同時也報復一下蘇沐剛才的使壞。

“噢，這樣子，還真的可惜了。”蘇沐表現得有些失落，惹得任予開始有點不忍心。

“不過！我可以為了今天的陽光推掉她的。”任予補上一句。

跟蘇沐確定好出門時間之后，任予合上電話，整個人松了一口，走到窗臺邊，手輕輕點著那盆擺在上面的綠色植物的葉子。

“咦……這什么時候多了盆這個東西的？”任予看著眼前的盆栽，她喊不出這種植物的名稱，但是她記憶中，宋司楚不是一個熱愛養植物的人。“這大概是別人送給他的吧。”任予這樣想著，邊走去衣柜，尋思著自己今天要穿什么樣子的衣服出門。

任予特意選了一套運動裝，稍貼身的套裝更突顯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段。她把披肩長發高高扎起，露出光潔的脖子。雖然不再是年輕的學生，但是也更加散發成熟女性的魅力。她今天并沒有選擇濃烈色彩的口紅，畢竟她覺得自己今天已經足夠的主動了，是應該適度地被動一下。作為一名心理咨詢師，其實很不習慣作為被動的角色，但當面對熱情的蘇沐，她偶爾也樂于享受做被動方。

早上十點整，任予拾掇好自己的背包，回頭環顧了一下房子的客廳，便出門了。不自覺中，仿佛這樣的一瞥，是在跟什么告別一樣。任予未曾想到的是，也就是在這一瞥之后，屬于她的這個家，與屬于她的整個世界，即將崩塌。

蘇沐的車停在小區外面，任予遠遠就看到他倚靠在車頭，手中拿著一本書在看。最開始任予以為蘇沐只是為了在自己面前呈現出一個比較斯文的形象，才會在第一次等自己下班的時候，會坐在車中看書。沒想到，他是真的喜歡閱讀，只是……任予依舊想不明白，為什么蘇沐也鐘情于那本《百年孤獨》。

今天蘇沐的打扮跟平時區別不大，但任予發現，最近的兩次碰面，蘇沐都特別地梳理過自己的頭發。她很喜歡男人把頭發都往上梳理整齊，這樣能顯得特別陽光跟剛毅。而此時此刻眼前的蘇沐，完全就是符合了任予所中意的一切，包括到細節。

“把頭發扎起來挺適合你的。”蘇沐說著話，但其實目光早就落在了任予的脖間。那一片雪白光滑的肌膚，十分誘人，甚至散發著淡淡的，混合著荷爾蒙味道的某種香氣。

“你的發型也挺適合你的。”任予嘴角微微翹起，她知道，蘇沐一定已經聞到了自己身上那股依蘭依蘭花的香味了。這種來自遙遠海島的奇妙植物，具備著最為強悍的催情功效。任予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今天會要用上這瓶精油。

可能是依蘭依蘭花的香味挑逗性太強了，而任予不愿意表現得太過于失去矜持，所以她雙手交叉在胸前，稍微退了半步，問：“我們現在就走嗎？”臉上是標準的禮貌式微笑。

“是的！”蘇沐突然伸出一只手，直接落到了任予的耳邊：“頭發上有個小蟲子。”

任予感覺到蘇沐那寬厚的手掌擦過自己耳垂邊，她全身打了個激靈，十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為了躲避這一份被看穿心思的尷尬，她很快又抬起頭，語氣中帶有幾分若有似無的責備：“怎么把車停這么遠啊？”

“先上車吧。”蘇沐這一次竟然沒有迎合上任予的那點小心思，而是直接繞開了任予，打開了車后座的車門，作出邀請任予上車的動作。

任予有些不開心，她沒有想到蘇沐竟然不是讓自己坐在副駕駛位上。這樣的蘇沐，給人感覺太不解風情了。任予有悶悶不樂，但也沒有明顯地表現出來，快速地上車，并且禮貌性地跟蘇沐說了一聲：“謝謝。”

隨著蘇沐將車門也關上后，整個車廂里面一下子就仿佛跟外界切斷了，安靜得，都能聽見兩個人彼此的呼吸。

“小區門口有監控攝像頭。”蘇沐邊系著安全帶邊說。

蘇沐的一句話，惹得任予之前的各種歡愉，瞬間回到了現實中。是的，自己只是個有婦之夫，與有著好感的男人，開始了一次關系奇怪也有點尷尬的郊游。必須承認，蘇沐很貼心，貼心到害怕兩人的私會會被太多人看到。任予有點自嘲的微笑，這些情景，仿佛就是兩個出去偷情的人。

“到底都是心虛惹禍啊。”任予小聲嘀咕著，與此同時，她心中更多的是一種久違的甜蜜。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小女孩，即將要躲避開家長，跟自己心儀的男孩子去約會。

“我們是要去哪里呢？”蘇沐扭過頭來，看著后座的任予：“我開一下導航。”

“去這里吧。”任予遞給蘇沐一張寫有具體地址的小紙條。任予自己也搞不清要去的鄉下那個房子，具體是要定位到什么樣子的標志性路段上去，所以出門前，干脆把地址寫在紙條上，讓蘇沐來找路。

“好了，女王的行程，即將啟程！”蘇沐設定好導航儀之后，心情愉悅。

“誰是你的女王。”任予被他逗得樂了，這話語看似疑問句，但她一說出口，就變成了帶著幾分嬌羞意味的陳述句。

“你就是我的女王，以前是，現在是，將來還是。”蘇沐說著這話的時候，語調不高，語氣堅定認真，聽得任予不敢回應他任何。

任予坐在車后座，偷偷地打量著背對著自己的蘇沐。她才發現，蘇沐的車上并沒有車載香水，有的只有他身上的淡淡橘子香味。當然，現在還多了幾分任予身上的那股淡淡的，魅人的花香……

車子一路朝著郊外駛去，蘇沐并沒有選擇走高速，任予心底默默贊許他的這個決定，這樣，兩人在這狹小空間里獨處的時間就可以久一點。車內并沒有播放音樂，兩個人一路地聊著天。任予知道，這一刻的自己，對于蘇沐，是完全不設任何心理防線的，她甚至希望這車能一路行駛下去，不會有目的地，兩個人能這樣相處到時間的盡頭。

“原來你以前也是市一中的學生啊！”任予有點意外地說道。

“是的。”蘇沐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比你晚了一屆而已。”

“嗯！說不定那個時候，我還見過你呢！”任予迫不及待接上話，而同時，她想起先前蘇沐跟自己提起的，關于他曾經迷戀過的學姐，便打趣道：“看來，當初我也有機會成為被你暗戀的那一位啊。”

蘇沐沒有說話，只是發出了一陣爽朗的笑聲，任予也跟著笑了起來。兩個人沒再說話，任予扭頭看著窗外，才發現周圍已經沒有那些高樓大廈了，取而代之的，都是一些矮小的平房。

車在一個紅綠燈前停下，蘇沐突然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任予一眼，說：“你壓根就是她。”

任予被他這么一句話弄得有點摸不著頭腦。

“我下車給你拿瓶水，剛才上車的時候忘了。”蘇沐再次發動車，然后停靠在路邊。

任予也想下車，順便伸展一下四肢，車門才剛打開，就被蘇沐阻止了。

“這路不好，太泥濘了，會弄臟鞋子。”蘇沐從車窗遞給任予一瓶水，繼續說道：“要覺得累，等下我開到路況好點的地方，你再下來走走唄。”

任予接過蘇沐遞來的瓶裝水，才發現蘇沐已經貼心地幫她把瓶蓋擰開了，她小心翼翼地喝了兩小口，覺得那水的味道怪怪的。但任予并沒有深究，她只是在好奇，自己竟然莫名地想要在蘇沐面前營造出一個稍微淑女點的形象。

蘇沐重新回到駕駛位，發動車子。任予故意坐到了副駕駛位后面的位置，這樣的角度，似乎更加能把蘇沐看得清楚。她開始回想蘇沐在剛才停下車之后，對自己說的那句話。心里默默念了好幾遍之后，任予才終于明白，蘇沐是在回應自己那個關于暗戀對象的話題！她有些吃驚，但也不敢去確信什么。

任予看向車窗外，外面的景色已經是一片嫩綠的田野了。她忍不住又去幻想，要是自己高中就跟蘇沐相遇，兩個人會是一種什么樣子的關系。她甚至在想，那個時候的蘇沐是不是長得跟現在差不多的摸樣：高大挺拔的身軀，臉上會掛著陽光帥氣的笑容，留著一頭烏黑且挺拔的短發……讓人著迷。

“你高中的時候，應該也迷倒不少女孩子吧。”任予說這話的時候，有點酸酸的。

“并沒有，我那個時候很挫的，沒什么人會留意我。”蘇沐笑了笑。

“是嗎。”任予覺得蘇沐十分謙虛，自己也不自覺地微微笑了。

任予十分喜歡這樣的氣氛，她甚至對于自己跟蘇沐相處的時光，越來越上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