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像受氣包似的往沙發上一歪,嘴撅得有點高,我心想,挺大人了還有點孩子氣。
我笑著問他:“不吃飯嗎?”
他猛地從沙發上竄起,突然咆哮:“吃他媽XX,X你XX。”
這時候我的常識告訴我,應該默默對他的回應說“哦“。這么多年了,我再不適應這樣離奇的暴躁自己都會覺得可笑。
可是,莫名其妙被吼了,另一種小心思又讓我覺得自己應該有些委屈感,我嘗試著擠出幾滴眼淚,后來還是給擦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難受,不太清楚。
我只知道,他們又吵架了。
不知道那時候我多大,有一天,風特大,我媽摟著大概只到她小腹的我,在某個地方等待。等待離婚。
后來,好像是某個大年夜,我只記得是夜里,不記得是節日,我媽說那是在過年的時候,我爸開著我們家最早的黃面包車來姥姥家接我們。
再后來就是我有記事能力,記得很多的離婚威脅。那時候我就知道,想離婚,你就去起訴吧。
我覺得我有了記性這東西之后,反倒記不住太多東西。不過,我也有循序漸進的變化。
早些時候,我哭。后來,我催促他們離婚,我知道他們離不了。現在,我沒什么感覺,應該不是麻木,是帶著點不喜歡的習慣和接受。
從害怕到不在意,從不在意到反感,從反感到冷淡。
小學的時候,流行得水痘,我也趕了個“時髦”。
不去上學,在家養著,防傳染。晚上癢得受不了了,我爸毅然決然放棄睡覺,陪我打撲克,給我貼黃瓜片。
從小到大,我一有病他就在旁邊笑瞇瞇安撫我,又一臉痛苦地說,爸爸真希望能替你疼替你難受。
一個始終認為上衣別再褲子里才好看的人,絕不是會說甜言蜜語的人,他走不到時代的前面,不懂流行審美,更不懂體貼男人的俏皮話。
后來想想,這樣一個男人作為父親能說出那樣的話,其實還是挺煽情的。
于是,前幾年《爸爸去哪兒》里王岳倫給女兒的信上寫,很難想象你有一天會嫁人、會離開爸爸,那時候,我想我一定會傷心欲絕的。
傷心欲絕,每一個父親對自己親愛的小女兒一定都是這樣摯愛的。
我家不興看書,導致我小時候對人事物缺乏敏感性,或者說有點晚熟。
我小時候寫作不懂觀察之后有感再發,寫記敘文比較善于借鑒,借鑒別人的故事。
我寫過偉大的母愛是,在炎熱的夏夜,母親坐在床邊一下一下給我扇扇子,自己的汗珠卻滴落在我的手背,汗珠蒸發了,母愛滲透到我的心間。
嗯,這是借鑒來的有關母愛的事例。不過我總覺得我媽確實在某個深夜給我扇過扇子……大概是寫得次數多了,這故事已經替代了真實記憶,成為我腦子里我媽的感人事跡之一了吧。
我上高中開始住校,第一次她送我去,下車后看著我漸行漸遠的背影,我媽回憶說,當時她哭了。我聽著,鼻子也酸。
我家里不富裕,有點吃的她也總讓著我和我爸。我懂事,也讓著她,但也挺饞的,所以最后虧嘴的肯定是我媽。
我很愛我的父母,他們也很愛我。
我深知,我們之間從不缺乏親情,但我們缺少理解。
我以為我了解他們,仿佛擁有看破人心的魔力,不過,也許我并不真的了解他們。
我也從不認為他們想要理解我,或者能夠理解我,不過,也許他們曾努力嘗試過。
他們的生長環境告訴他們,可以爭吵,可以暴怒,可以辱罵,可以凌亂。
于是,我一邊笨拙地抗拒,一邊不知不覺地承襲。
我試圖改變,改變什么呢?他們嗎?
“他們對認準的價值觀是絕不會撒手的。值得高興的是,他們絕不撒手的對象之一,是對家庭無盡的忠誠和責任感(雖然他們從未意識到,火爆的家庭戰爭其實也是對家庭的一種破壞)。”
在善意和親情中總會夾雜著毀滅性的爭吵和對抗。生活不能一分為二。如果可以把不幸的那一部分通通過完再過幸福的一部分,上帝那雙翻云覆雨的手一定是廢了。
我想,我的冷淡一定不是妥協了,我只是嘗試著讓自己理解一輩人的生活以及他們的掙扎,平和地接受他們給我帶來的時起時落的情緒。
我依然愛他們,只是,我會慎重地承諾一段婚姻,對”家庭“始終懷有敬畏。
我跟小遙談戀愛之初就約定:不爭吵也不能冷戰,如果做不到,絕不結婚。所幸,相處之后我發現,小遙話少,悶葫蘆一個,吵不起架來。我是天蝎座,脾氣倔得狠,卻因為常年活在戰火之中,為“保命”也基本學會服軟跟妥協了。我給個臺階,小遙也就知道過來哄我了,這樣也挺好。
舅媽跟我說,如果你確定要跟一個人結婚了,一定是因為你已經決定去包容他的不完美了,并且你真的能夠做到。如果你做不到,你也愿意去學、去改變。
你們呢,怎么看待家庭中不可避免的矛盾和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