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插播一條新聞:
今天下午兩點鐘,警方接到報警,位于長江路馨家園小區二樓住戶李先生發現樓上有滲水情況,且水中夾雜著血腥味。警方到達現場后,在其樓上302房間發現女尸一具,身上有刀傷,且房間內有用水沖刷的痕跡。經警方初步判斷,這很有可能是一宗謀殺案,本臺記者將持續關注事件進展,有相關知情者請撥打110。
另據記者了解,該室所居住的是一名名叫桃子的單身女性,年齡30歲,正是死者。
道場的老師傅告訴我,人都是死在慣性里的。網上的段子告訴我,不作死就不會死。我想大概道理是一樣的。
又有一個人死了,商場門口的電視播著最新消息。每天死那么多人,能上電視的有幾個呢?又有多少人生前的愿望是能上一回電視?想著想著,我看看手中的行李,妄圖把它舉過頭頂遮擋一陣毒辣的太陽。我當然沒有傘,傘要十塊一把,所以我進了商場納涼。
以前有個師兄,喜歡喝酒,一斤一斤的來,逢喝必醉,你猜他是怎么死的?在準備去飯店喝酒的路上被車撞死的。那他是因為喝酒死的嗎?是,也不是。老師傅說這就是慣性,你遲早也得死在你喜歡的東西上。我倒還沒想明白,還想好好過活。
商場十點就關門了,我只好再去找個體面的地方。
刷的一片,停電了。沒有路燈的街道,并不影響。車太多了,車燈足夠照耀。抬頭卻看到一翻不同的景象。窗戶只有幽幽燭光,更多的是手機補光燈和電筒,有黃的,有白的,探照著室內的什么,仿佛每一家都成了一個寶藏。樹還能看出輪廓,夜其實也沒有那么黑。
我看到那一扇窗有人在招手。
沒人抬頭看天。看路的,看手機的,看熱鬧的,還有偷雞摸狗的,就是沒人抬頭看天。只有我。
一只女人的手,從窗后面的漆黑舒展出來,像被風拂過的樣子,輕輕飄飄。身子始終沒有見到,手臂的白亮即使在這般夜里,也看的清清楚楚。整個望去就如水墨畫里留白的一道。
是在叫我嗎?我站了一分鐘,也許沒有。環顧一下周圍,還是沒人抬頭。手仍在繼續招著,身子依舊沒有見到。我卻突然有種上去看看的意思。
那里是三樓,小區的入口在樓房的右下方,拱形的門柱上面是三個朦朧的大字:馨家園。
再看一眼窗口,那只白皙的手正比出三根手指,然后是拳頭,然后是兩根。302,我瞬間明白了。
“302?”
“嗯,302?!?/p>
保安重復了一次。
“靠著路邊的那一棟,302。”
我又重復了一次。
“你是他的什么人?”保安皺著皺眉頭。
“朋友?!蔽腋杏X自己應該認識她的。
“兄弟,別怪我多嘴,看來你和她關系也不怎樣?!北0驳?。
“什么意思?”我有點不解,一個門客居然能看出我們的關系?
“302的住戶今天下午就死了。”
“可惜了,挺漂亮的?!?/p>
我怔了一秒,“真的?”
“這事能說笑嗎。”
保安惋惜的臉看著我走遠。我回到街道對面,剛抬頭朝那扇窗望去的時候,路燈刷一下整齊的亮起。路人和大樓還有樹,重現他們應有的影子,展示夜的訊號。那只手卻不見了,屋里依舊漆黑,窗是關上的。
突然一輛小車呼著喇叭在我面前飛馳而過,丟下一句“傻逼看路!”我嚇出一身冷汗,低頭看看腳尖,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出了馬路中間。我馬上退回人行道,回想剛才發生的事情。
屋里閃了兩下燈光,天花上清楚映出一個長發女子的身影。保安的話在我腦里徘徊,“今天下午死了,挺漂亮的…”我不知不覺邁出步子,循著那個方向走去,喇叭就突然響了起來。
再望上去的時候,窗口已經打開。那只手又拂了起來,沒有臉,沒有身。我感到身體仿佛定住了。一張漂亮女人的臉突然出現在我腦海,瞳若蓮子,白里透棕,長發飄飄,削肩細腰。我嗅到一陣清涼,然后很多路人圍了上來,紛紛指著路中間躺在地上的一個男子。我艱難地低頭望去,那人非常熟悉,好像是自己。
男子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血已漫到女人腳跟。剛才出現在我腦海里的女人站在血泊里,望著地上的男子,嘴角泛著微笑,她身后分明沒有影子。
這時身后水果店墻上的電視播著:“今天下午馨家園命案已告破,兇手夜晚十點被捕,情殺。”
我又回想為什么到這里來?我的初戀女友,好像叫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