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塔一個人坐在餛飩店里,眼淚一直落,也不管旁人如何指指點點,店員竊竊私語說是不是失戀了。
老板娘端著熱騰騰的餛飩,在餐盤里多放了一打餐巾紙,不聲不響的送到老塔面前。
老塔看著眼前的餛飩,哭的更兇了,哭了一會兒又笑了,拿起餐巾紙擦了擦眼淚,調好辣椒醬、醋、醬油,吃起了這碗離別的餛飩。
結賬的時候,老板娘抬頭問:“她們都走了?”
“嗯。我是最后一個,留下來打掃。”老塔的眼睛里眼淚在打轉。
“經常陪你來的那個小姑娘,是不是早就走了?一直沒見她。”老板娘又遞來一張紙巾。
“是,答辯結束她就走了,很匆忙。”老塔攥緊了紙巾。
“祝你,前程似錦。”老塔終于抬頭看向老板娘,接過找給她的錢:“也祝您,生意興隆。”
小櫻和老塔相識源于一碗餛飩,離別于老塔的這一碗點給自己的餛飩。
江南女子的柔情溫婉,在書中多有描繪,可老塔在現實生活中,只認識這個小櫻的江南女子。這才見識了文中描述的溫婉、吳儂軟語、言笑晏晏。
小櫻就是那樣,長發(fā)飄飄,溫聲細語,來自水鄉(xiāng)的江南女子。和老塔豪放的草原性格完全不一樣,用老塔的話說:老塔就是個糙女漢子,小櫻是軟婉妹子。
他們是校友,因為同一場考試后在餛飩店在同一張桌子點了同一款餛飩而相識。
老塔的性格里獨有的熱情、幽默和開朗,讓兩個人很快成了朋友。
小櫻是學英語的,系里的學霸。老塔是學管理的,英語是致命傷。所以老塔很崇拜小櫻,而小櫻則喜歡老塔的無憂和樂觀。
也許,如果,沒有后面的變故,她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世事總是難料。
老塔總覺得小櫻過得太過緊繃,太忙碌。
小櫻卻覺得很幸福,全然是,因為愛情。
小櫻和鵬飛是異地戀,從高三到大三他們的校園戀愛,經歷了畢業(yè)、高考、大學異地,重重難關,是朋友圈里校園戀情的典范。
小櫻從沒在大家面前講過家鄉(xiāng)話,還是老塔有一次碰見小櫻給鵬飛打電話,那軟軟糯糯的低聲細語,即使不是情話,也讓人聽得酥酥麻麻。老塔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后來總是調侃小櫻,太膩了。
鵬飛三年制的大學畢業(yè)后經過不懈努力考上了長沙市的一名公安,老家的家人們也決定,在小櫻畢業(yè)后就許他們兩個人結婚。鵬飛的母親很喜歡小櫻,為了未來的兒媳不在東北被別人拐跑了,在鵬飛工作后就讓他們兩個人訂婚了。
小櫻是老塔為數不多的有男朋友的朋友中,唯一一個訂婚了的。老塔總怕她一畢業(yè)就結婚,老早就開始攢隨禮錢。小櫻的狀態(tài),太歸心似箭了,大四上半年,大家還沒進入畢業(yè)的緊張感,她就已經開始了國考、省考等一系列能去長沙的準備。
她會在圖書館因為做題而懊惱到哭泣,她會因為刷題而錯過食堂飯點然后不吃飯。她明明不用那么著急,她其實很優(yōu)秀,大學三年里她四六級都是高分拿下,獎學金年年不錯過,為了理想去考了高中英語教師資格證。她走出象牙塔后其實并不會被這個現實的社會所擠壓,她明明不用背著那么大的壓力,可她說她不想把生活的壓力都給鵬飛,她想兩個人都可以穩(wěn)定下來,過他們安穩(wěn)的小日子。
大四臨近寒假的期末,大家都各自奔忙,老塔在實習公司睜著大眼睛,爭取不錯過、不有過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在過著別樣的期末。
晚上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不足60平但三個人陌生女孩擠在一起公寓里,在自己的臥室打開燈,躺在床上望著燈放空自己。一陣急促而刺耳的鈴聲想起:“喂”。老塔不咸不淡的用冷漠的口接起。
“老塔,出事了!小櫻自殺了。”老塔猛然坐起,拿起衣服向外跑去。
坐在去往學校的最后一班公車上,老塔看著窗外霓虹,想著桃子說的話:
鵬飛辭職離開了,為了一個所謂的前女友,陪她去了深圳。他和小櫻的訂婚也單方面作廢了,而這一切,鵬飛一句交代都沒有,只有鵬飛母親的一通跨省電話,鵬母一直說著對不起。
小櫻一遍遍的打給鵬飛,可鵬飛不接電話,小櫻又一字一句的發(fā)信息給鵬飛,不是質問、不是責罵,而是求鵬飛回自己一個電話,她沒有提起那個前女友只字片語,只是問是不是有什么事。三四天,小櫻都一個人默默將這些事自己一個人承受著,她沒向我們這些朋友透漏過一個字,也沒向身邊的同學表現出崩潰和難過。她一定是強顏歡笑著度過那煎熬的時刻,她努力想把一切還原成原來的模樣,她堅信只要鵬飛沒親自和自己說分手,那一切都不是真的。
鵬飛那夜終于打來了電話,低低的一句:“她睡著了,我們小點聲。”
小櫻那一刻從耳到心都是崩潰的,那個她是鵬飛在高中的時候喜歡的女孩,梔,是不可磨滅的初戀,從鵬母說是前女友的時候,小櫻就知道是她。小櫻沒想過他們那五個月都不到的日子比他們這五年的共同奮斗的時光,更讓鵬飛放不下。
感情里用力過猛的都顯得那樣卑微,鵬飛在五年后在人群中看見梔的時候,怦然心跳。即使梔是因為失戀而和自己親近,依舊心甘情愿。小櫻一遍一遍的求著鵬飛,告訴他自己會等,能等,只是想他回來。
他們?yōu)閻蹔^不顧身的樣子,既可憐又可恨。那么卑微,卑微到不顧自己,不顧所有人。
鵬飛沒有給小櫻任何回應和承諾,掛了電話,注銷了電話卡,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小櫻在那個夜晚攥著那枚訂婚戒指,割腕自殺。
老塔和桃子在醫(yī)院手術室門口,都低頭不語。小櫻系里的輔導員一直在旁邊打電話,不斷地說是孩子畢業(yè)壓力太大了,請領導放心,一定會救回來。
“你們是哪個系的?舍友嗎?”輔導員終于在不斷承諾后,看向老塔和桃子。
“我是她朋友,老塔。她是小櫻舍友,桃子。”老塔低頭想想,又抬頭:“你要通知小櫻的父母嗎?”
輔導員將從煙盒拿出的煙又放了回去,“當然要通知!你們這些學生,沒一個讓人省心的。”瞥了一眼老塔,拿出電話向外走去。
很快,小櫻的父母趕來了,陪她度過期末考試之后,匆匆?guī)x開了這個城市。他們已經從鵬母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經過,他們也氣憤,又覺得這樣不負責任的夫婿早斷了更好,可沒想到小櫻會為了這不值當的愛情在這個陌生城市自殺。
在國考成績出來后,是老塔幫小櫻查的成績,雙八,行測申論都過了80分,以第一的成績進入了長沙海關的面試,不大的房間里老塔,看著電腦里的分數,淚流滿面。
也許,所有的奮斗、努力、堅持,都會看見回報,但愛情不一定,它太主觀了。主觀的讓人,心痛。
老塔再次見到小櫻的時候,是在論文答辯的時候。老塔和桃子守在英語系門口,看著憔悴的小櫻,沒了精致的小妝容,沒了溫婉的笑容,只有一絲嘴角強拉的微笑,那么心酸。
“走吧,我是來幫你們倆搬家的。”老塔率先開了口。
小櫻那天就走了,去了北京一家外企。
在那一天之后,小櫻陸陸續(xù)續(xù)刪除了手機里所有的朋友,包括老塔。
把老塔在寒假寫給自己的信留在了火車站,信的正面是老塔一如既往地樂觀和關懷,反面只有一句:
我討厭你們?yōu)閻郏瑠^不顧身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