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4日星期日 20點05分
活著,我們不斷地接受他人的評判,但更多的是來自自身的審判。
前期讀了列夫﹒托爾斯泰的《懺悔錄》,今日又讀了紀德的《違背道德的人》。雖然表述方式不一,但主題是明確的,皆是從內(nèi)心深處審判自己,角度有別而已。
審判自己,不是徹底地否定,而是為了更清醒地存在。人是復雜的綜合體,不能用某個詞匯單一評價。停留在文學層面上的思考,往往帶有明顯的個人傾向。這是可以理解的,路不同,評判方式必然不同。
小時候,我十分渴望離開那個僻靜的鄉(xiāng)野,不是因為那里的狹小,而是粗陋的環(huán)境。那時雖然不曾接觸外面陸離的世界,但我清楚,我的根不應該扎在那里。
沒有責怪自己的出身,因為出身是無法更改的,更沒有埋怨父母的選擇,把家安在一個遠離塵俗的地方。實際上,人活著,就生活于塵俗之中,永遠無法擺脫,即使內(nèi)心清靜。
那些年,懵懂的一種覺醒,需要努力,改變一些東西。到底要改變到什么程度,自己是不清楚的,身邊沒有人去告訴你,所謂的叮囑,只有“看看人家”一說。
沒有電燈,我們就在柴油燈下,就著那閃動的微光,寫作業(yè)或溫習功課。在意分數(shù)嗎?記憶中,不是那么重要,但因為付出,成績似乎一直不錯。直至讀初中時,還曾接受過村里的獎勵。現(xiàn)在想來,那時的村領導還真有遠見,愿意把一點錢放在這方面,激勵孩子勤于讀書。
與我同時接受獎勵的,還有常世江等人。而今,除了常世江,常常從微信群中看到信息外,其他的很少聯(lián)系了。為了有更廣闊的的舞臺,常世江已經(jīng)遠離了家鄉(xiāng),到了人才匯聚的北京開創(chuàng)自己的事業(yè)。
那時,鄰舍家門前的山上有棵葡萄樹的。秋季,到了葡萄成熟的季節(jié),我們幾個孩子去摘著吃,結果引發(fā)了軒然大波,驚動了這家的幾個男子。記憶是丑陋的,可惜人無法消除記憶。人的本性如此,任何時代都無法消除。
相反東側鄰居家的李子樹、沙果樹倒是面向鄉(xiāng)鄰們開放的。每到果實成熟的時候,孩子們基本上可以隨意去摘,只要不扯毀枝干。在食物匱乏的歲月,他們家無疑是極具吸引力的。濕乎乎的感覺,至今猶存,或許源于樹下很少可以干燥吧。
也是在他們家,我生平聽了記憶最深的評書——《岳飛傳》、《夜幕下的哈爾濱》等。岳飛渾身血淋淋的場面就是那時建立的。愛恨情仇,幾部評書,就幾乎奠定了終生的基礎。
后來到杭州拜謁岳飛陵墓,除了敬慕,還有一些不解。作為一個民族英雄,為什么以如此悲慘的結局告別人世?難道罪魁禍首真是跪在墓前的秦檜?如果沒有當權者的授意,秦檜的陰謀何以得逞?
不幸的何止是哪個時代?每個時代,都有各自的曲折,只是人們太容易健忘。時代如此,個人也是如此,難能走出這個怪圈。
毀了些什么呢?在那個看似清亮的世界里,曾經(jīng)用彈弓傷害過一只燕子,也曾惡作劇似地戲弄過鄰居的孩子,更別提肆無忌憚地踐踏鄉(xiāng)間的花花草草……
賭氣到井里擔水時,曾經(jīng)看過一只狍子,嗖的從頭頂飛過去,其后幾只大狗窮追不舍。而我,兀自站著,忘記了去井里舀水,直至看不見狍子和狗的蹤跡。
狍子和狗,早不知何處去了,估計連骨頭也銷蝕了。而我們還在,當年的那些孩子,分布在不同的領域,還有居住于此的大人們,自然,有些已經(jīng)遠離了人世,永遠靜靜地休憩了。
今年五一前,曾和小弟一同回去,找了幾個鄉(xiāng)親幫忙把宅基地和父親好容易集聚的山包栽上了落葉松。僅是為了些許利益嗎?并非如此,宅基地是很小的,不過半畝的樣子,然而那是我們曾經(jīng)的根,我們以這樣的方式把它留下,給未來一種回憶。
村里重新測量土地時,因為這里栽上了樹,沒有再測,連同父親集聚的山包。樹在那里,已經(jīng)生長,在曾經(jīng)播撒父母汗水的土地上。
總有一天,那里將是遮天蔽日的叢林,一如我小時候的記憶。也許,這就是對故鄉(xiāng)的回報吧。
而今,居住于水仙閣,我用暴戾和堅持,行走在另外一條路上,忘記了外面的風雨會影響什么,因為我自身的生活是不受風雨影響的。
這也是一種背叛,從內(nèi)心深處的。
我知道,我的審判剛剛開始,卻永遠不會結束。列夫、紀德的自我審判也是蜻蜓點水的,如此怎能有安寧的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