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慢慢跑。跑向慢慢迫近的寒夜。
? ? ? ?歷經驟雨敲打,天空只剩澄澈。潮水般的星辰投射蒼白冰冷的直線,透明度太高,幾乎可以辨別這些直線間的距離。然而我心中某種界限卻不甚分明,正如深秋與初冬的模糊。
? ? ? ?寒冷使城市布滿大片大片幽藍的陰影。
? ? ? ?長久的慢跑是件享受又難受的事。規律性的顛簸,每粒細胞的微小震顫,麻醉神經性擴散,我心中有什么隨之不斷延伸。
? ? ? ?寒意愈濃。空蕩的街道殘留交替的腳步聲,這聲音允諾某種寂靜的崩潰。風刮得很緊,鼻尖、耳根、后腦勺已經僵硬如石頭,又像被石頭砸碎般疼痛。嘴唇干裂,喉頭黏澀腥甜。寒冷肆意將肺腑刺穿,我將爆炸,碎片破腔而出,向高空飛升,凝凍成星辰,并將俯瞰生死。
? ? ? ?一個乞丐躺在路邊涼椅上,縮作一團,撓撓脖頸,閉眼不去觀望那包含自己又形成對比的外圍也不思索自己的寒傖。但他窄細的眼睛瞇縫著,瞥了我一眼。瞬間讀懂了我的思索,讀懂了他本不愿懂的無謂。他一定讀懂了我已意識到的自我的狹隘與虛榮——上午我花了兩千元(我兩個月的大學生活費)買了一件美麗的風衣。無疑,那種美麗半真半假增添了我過去追求某種價值的信念盡管這信念是不可靠的——我時常懷疑的。如今在無盡的貧窮中我將自我再度推向困窘。不僅是物質上的。某種美麗的消耗源自某種精神衰竭,同時又促成衰竭的持續。
? ? ? ?于是,我將自我無情掏空。
? ? ? ?那件風衣實不足以構成虛榮的替代品,卻造就我煩惱與愧疚的根源??蓯旱氖恰覐奈赐锤那胺?,也不打算。
? ? ? ?我渴望能用漫長的奔跑取代思索。最終,肢體運動還是無可避免地將我拽回思索本身。
? ? ? ?總是自問該從何做起卻從不突破成行動的人勢必成為永恒的不可能。寒夜里,一個乞丐讀懂了我的心。那是他本不愿如今已不屑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