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三十年的記憶,當我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因為那時的計劃生育,我經常要去外婆家。
在老媽面前決不能再說外婆家這三字。自從外婆和外公作古以后。
我故意說起一次。老媽拉下臉喝止我,要我改稱舅舅家。
后來我無意說起。老媽能溫和地提醒不能說外婆家。她說“可是外婆不在了。”
我感到心里發酸。潛意識里外婆外公還在。我改不了口。甚至外婆家的景象經常腦海里過了一遍遍。啊,那些黃沙,欖麻樹。夕陽,大海。樹的風聲。海水的咸腥味。還有我在外婆家整天哭。
我最記得在那兩間小屋的床上,舅舅們逗我不哭。在手指頭上畫著小人頭嬉皮笑臉逗我。可是我哭得更厲害。不斷的哭。床邊小桌擺放著形態各異的珊瑚。可是我對那些海產品都不喜歡。我已經會想象打戰,烽火連天里人們拖家帶口逃跑。可是我永遠見不到爸爸媽媽。那時我4、5歲吧。
時間真是奇怪的東西。和一個老人家聊天,她說,現在的事情大多記不得,反而是小時候的事情越來越清晰。老人家是廣州本地人,那句話最后幾個字有濃重的本地口音。她又說了一次,我才明白。
已經好多年。
頭腦里某種東西讓我不能平靜。所以讓我寫些雜亂的文字。
通往外婆家那條路。那么遙遠熟悉。我和媽媽,我在路上看到騎自行車的人,想到小時候媽媽對我說過我的仁叔那時還小,騎自行車去過外婆家。那時才剛有自行車。后來我再問媽媽時。媽媽說不記得有沒有說過了。
我記事后我們經常坐摩托車。我和弟弟老媽擠著。幾十公里的路。最開始是黃土路。從我們家開始。經過小學。上一道大大的斜坡。看到磚廠大煙筒在天邊移過。算是離開我們那個村的范圍。摩托車手帶著我們飛馳。黃土飛揚了三分之一路程大路右轉到一個村莊的小路,兩邊是低矮的房子連綿著一家一家。大多數的房屋門口朝著路邊。村莊邊的小路也是黃土,上下坡,轉彎。有一個村莊分叉路口在茂密的竹林小路里急轉。我特別記得。還有一個村莊帶“嶺字”。是舅媽的娘家。還有村莊名字好像帶“沙”字帶“海”字。預示著外婆家近了。
還有三分之一的路。緩坡下來過了村莊,道路平了,遼闊的右前方一望無際沒有房子。只有分成一大片一大片低低的水池。在姑媽家的海邊我見過,那是鹽田。海水曬干了變成鹽。家家戶戶吃的粗鹽。
離了黃土,車子開始在沙路上飛馳。左邊是高高的連綿的沙子。白沙。樹林。連綿的樹木,參差不齊。道路很長,直長地環繞著那些鹽田。幾公里有時都沒有人。我讀中學時一個人騎單車飛馳著會有點害怕。雖然那時路上偶爾會有人。一個人搭摩托車最怕,到那里總想象著司機突然慢下來,趁無人把我丟到樹林里。我摸一下褲袋里裝的小刀,擔心小刀會掉出來。同時希望盡快駛過那條路,盡快到外婆家的村莊。抓著司機兩邊的衣服手因摩托車的震動在發抖。
回來的路上就沒有這個擔心。因為外婆在村里幫我叫好摩托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