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咧咧的艷陽天。
顧垂影剛來天策報道的時候,沒有引起太大關注。至少沈墨時那邊聽來就是:“一個新人來報道,這個新人幼年時認識。”
過了幾個時辰后,卻變成了:“顧垂影前來報道,李將軍都來親自迎接了。”
李藍玉這邊對顧垂影沒什么太大興趣,當作個話題跟沈墨時一提便不了了之。直到沈墨時進了食堂,才發覺這話題不是一般的火。
從各邊都傳來的吵吵嚷嚷的言談中沈墨時概括了一下顧垂影這位昔日玩伴的形象——身高八尺,面如銀盤,風度翩翩,家大業大,清俊如玉,豐神俊朗,言笑晏晏……
清俊如玉,豐神俊朗,或許輕巒才配得上這兩個詞。
想到葉輕巒,沈墨時放下吃了大半的饃餅,準備從人群中鉆出去,安靜離開這地方。
正當他擠到門簾旁邊準備出去時,一個頗為好聽的男聲從他身后極近的地方喊了聲:“沈施!”
“啊。”沈墨時應下這一聲時,眼皮電光石火的跳了一下——一股不好的預感。
回過頭去,便看見一身銀亮軍鎧的年輕人雙手抱胸,頭微微偏著,沖他微笑。
這個場景被沈墨時于記憶中定格成一幀很美的畫面。仿佛嘈雜的世界瞬間安靜下來,身后形形色色的人群都黯然失色。一切暗淡之中,只從厚實的門簾縫里滲透進幾縷陽光,在他們二人中間碎成了一條銀河。
隔開了這兩個不死不休的人。
沈墨時站在那看了他一會,下了一個結論。
“身高八尺不符合。”
緩了幾秒,又暗道:“清俊如玉也不符。”
面上仍平平靜靜打了聲招呼:“顧垂影。”
“許久不見,可還安好?有空我們一定要去吃杯酒,畢竟幼時情誼還在。”顧垂影彎了彎眼眸,棕色眸子里雖滿滿笑意,沈墨時瞧得卻暗自心慌,“是還有事要先行離去嗎?那垂影先不多擾了。”
沈墨時沒有推辭,這地方人太多,的確不是敘舊的好時機。“我先告退。”
“等等沈施,我該去哪找你?”
沈墨時沒怎么多想,報了自己軍營位置便快步離開。
“再見……”顧垂影追出簾子,站在他后面,抬手撣了撣自己的肩甲,“沈墨時公子。”
“顧垂影,這就是你說的那位?我看他并沒有什么精明之氣啊。”一旁座位上站起來一個人,皺著眉頭問道。
“急什么。”顧垂影笑笑,“和一個陌生人聊上不出三句的功夫就展現出自己天才一面,能被我父親如此看重?別忘了楊修怎么死的。”
他轉身坐到那人旁邊,接過幾張紙一邊翻看一邊輕聲慢語:“沒什么癡迷的興趣愛好可不好下手……”
“什么?”那人沒有聽清。
“沒有共通的興趣,我不好投其所好,與他交友啊。”顧垂影抬頭,笑著對他說。
“的確沒有什么十分愛好之物。”那人扣了扣桌面,又說,“不如我安排他一些外出的事情?你與他同去,說不定會撞上什么。”
“有勞主管。”顧垂影笑瞇瞇塞過去一個鼓鼓囊囊的錦囊。
主管點點頭,剛站起身又道:“他平日只和李藍玉有些交情,其余朋友便沒有了。”
“垂影記下了。”
沈墨時在這幾句話的功夫,已經走到了青稞牧場。正值牧草旺盛生長季節,藍天烈日下一片青蔥,讓人心情愉快不少。
他俯身捏了捏軟軟的馬草,極其愜意的瞇起眼睛,坐了下去。
——葉輕巒也很喜歡這樣坐在草叢中吧。
沈墨時一愣。突然冒出的這個想法沒有讓他放松,卻是不知為何的煩躁起來。
——他現在會在干什么?會很開心嗎?
——為什么他不在我身邊。
——為什么我見不到他。
“這是怎么了……”沈墨時苦笑出聲,有些不懂這突然襲來的相思之苦。他干脆躺了下去,在驕陽下沒一會就昏昏欲睡起來。
就這么昏昏沉沉不知過了多久,時光都仿佛凝固一團時,李藍玉聲音遠遠傳了過來。
沈墨時睜開眼,迷蒙的起身看向她。
“就知道你在這。主管找你呢,去看看吧。還有~”李藍玉拍了拍他肩膀,笑著指指他嘴角不說話。
“……”沈墨時莫名心虛,抬手擦了擦嘴角。
“哈哈哈,騙你的,沈公子還是這么端莊!除了嘛……”李藍玉突然更上前一步,抬手摘下他發冠上落下的一片草葉,捻在指尖輕輕吹口氣,看著它徐徐飄落,“除了這個。”
她回頭,這才注意到兩人之間的距離。就連沈墨時也清楚看見她猛然紅暈的臉頰。
“我先走了,你快點去啊!”李藍玉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的回身離開。
“現在就去。”同手同腳了。
沈墨時別開目光,心下煩躁感減輕了不少,快步去找主管。
“明天?上街?收糧?”
“別這么驚訝嘛……”主管拍拍他肩膀。
這不是城管干的活嗎!
沈墨時用目光控訴。
“這不顧垂影上任,城管那缺人手,又正好你和他有些交情,就喊你來了。流程你應該都熟悉……不熟悉也沒關系,陪他去就行了。”
“……多長時間?”沈墨時捏捏眉心。
“看上級安排。”主管微笑,又一臉神秘的對他說,“其實,你們這樣出去,可以當作外出放松的。反正沒任務沒指標,多逛逛,別推辭了吧。”
“……”沈墨時沉默的認可了他這番話。的確是個不錯的空當,帶薪休假么。
“沈墨時,多謝收留我做你同伴了啊。”顧垂影笑著沖他舉舉水酒,一口悶干。
“是我跟著你休息休息才是。”沈墨時笑了笑,真誠的說。
“明日請早?”
“明日請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