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筆是點,劃過是橫,送去是撇,抬起的是捺,一筆一劃中,重復著你的名字。其實,抬手是思念,落筆是成災,勾勒的是刻骨,墨水滲入的則是銘心。
鮑勃迪倫的答案在風中飛揚,而我的答案,是你的名字,書寫的一筆一劃。
1、
隆冬時分,看了《你的名字》到《神奇的動物在哪里》兩部電影,發現這個世界怎么都流行起了遺忘,忘記你的名字你的樣子,你的一顰一笑你的片刻字語,甚至忘記該如何去忘記,譬如我對劇情遺忘。
《你的名字》的畫面美得無與倫比,一以貫之的新海誠風格,故事的內容隨著屏幕上的彗星劃過天際墜入大地后,瞬間記憶已遺忘殆盡。唯有那承載記憶的紅繩結綿綿無斷絕、在手上拼命揮筆想刻下名字卻無能為力后的絕望、地鐵上擦肩而過卻又心有靈犀的抬頭四顧、以及臺階上的那句“請問,我在哪里見過你嗎”之后的淚流滿面,悄無聲息地植入我的心底。
《神奇的動物在哪里》果然很魔幻,除了“我必須對你實施遺忘咒。你不會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你能記住的,只剩紐約的一場雨?!边@句詞,其他的如同雨后彩虹,瞬息而過。劫難之后的紐約,魔法師念著咒語讓斷瓦殘垣恢復原狀,圍觀的民眾四散而去,本就生活在兩個世界的魔法師與麻瓜暗生情愫。是需要這片刻的溫存,還是長久的安寧?雨中傘下,那位“麻雞”科瓦爾斯基先生面對施了遺忘咒的傾盆大雨,痛苦抉擇。他在記憶的這邊,她在記憶的那邊,一個吻能封緘整個世界?
你記得也好,不過最好你忘掉,這交會時剎那的光芒。
兩相思,兩不知,就算整個世界都被遺忘,彼此的心里也總有那抹不去的似曾相識,那靈魂深處的熟悉悄然突破所有的防線。
2、
? ? ?“只需要最回腸蕩氣之時/可用你的名字和我姓氏/成就這故事”,初次聽到張學友的這首《你的名字我的姓氏》,就被深深震撼,姑且不論曲中那大氣磅礴的交響樂伴奏,不說歌神演唱的酣暢淋漓深情款款,光是這句詞營造的意境之美,足夠回味許久。
后來得知,這是1996年林夕專門填詞作為歌神張學友和羅美薇的結婚禮物。那年的羅美薇在事業頂峰時期息影居家,相夫教子,并將自己的名字以張學友的姓氏冠名為May ?Cheung。慣寫傷感情歌的林夕,沒有用“歲月長衣衫薄”的情愫,而用了最淡然的文字,成就了這回腸蕩氣的情歌。
1929年5月,南京國民政府公布的《民法》第四編第三節第一千條,首次對“夫妻之冠姓”作了法律表述:“妻以其本姓冠以夫姓。贅夫以其本姓冠以妻姓。但當事人另有訂定者,不在此限。”曾經以為本姓冠以夫姓的方式早已作古,更不說改姓夫姓。而這首歌,讓我知道愛到極致,“愛你”,真的比你的名字是什么,更重要。
莫言說,我們總是以詩般的語言刻畫自己在青春的罅隙中的那般狼狽。那天,在故紙堆里翻出本雜志,上有一篇《紀念樓蘭》,再看署名,啞然一笑。
3、
除夕夜,零點鐘聲已過,手機上各種祝福的消息中,夾雜這么一條:“你能不能將她的聯系方式給我一下,我有非常緊急的事情要找她?!蹦穷^的三少估計又喝高,進入調皮模式。
三少和他前妻都是我們共同的朋友,借《桃花扇》里唱詞: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中間的愛情長跑、雙城之戀、修成正果、是非恩怨,最后的一拍兩散。遠走高飛的她給了我們新的聯系方式,除了不能告訴三少。
?“看事隔變遷故事都被光陰重寫
誰是你現在依然惦記的人
那些幸福的心動的歷歷往事
讓我思念一個已被荒廢的名字”
都說時間能治愈所有的傷痛,時間也能淡忘所有的記憶,時間也將荒廢遠去的名字。
可三少偶爾會在午夜時分,讓我們轉告曾經的她:他還是有點想她,那個睡在心底的名字和記憶中的微笑,想對她說聲對不起,為當年的不懂事認個錯。
念一個人久了,就會把歲月念舊,把時光念老。
既然人已荒蕪,名字已荒廢,何必長相憶。
在愛的世界里戀舊,真不是一個美德。
4、
“用了世界上最輕最輕的聲音,
輕輕地喚你的名字每夜每夜。
寫你的名字。
畫你的名字。
而夢見的是你的發光的名字?!?/p>
在所有關于你的名字的故事中,最早熟悉并記憶的就是紀弦先生的這首《你的名字》。初讀這首詩的時候,飛鶴山上還是一片柑桔場,東湖還是一泓清水,老狼剛唱起《同桌的你》,校門口的宣傳欄還需要粉筆裝扮。
J同學戴副金絲眼鏡,寫得一手秀氣的龐中華字體,是出板報的絕對主力。某次下課經過他的座位,看到他的作業本上畫的是她的側影,寫的是她的名字,密密麻麻。此時,他拉我到教室外,遞給我一支煙并自個點上,深深地吸上一口,再緩緩地吐個煙圈。
“你喜歡過女生嗎?我喜歡上了一個,但不知道她喜不喜歡我,書上說反復的寫一個人的名字,等筆油耗盡的時候,她就會喜歡上你。”
“我不信?!?/p>
“不信?你等著,我長得比你帥氣,字也寫的比你好。她會喜歡我的?!?/p>
雖然看不慣他傲氣的眼神,但事實的確如此。但我總覺得他走路時扭著屁股,像大明王朝來客似地,比如《龍門飛甲》中的雨化田。
后來,聽說他還沒有寫滿一個本子的名字,她已經坐在他自行車的屁股上,搖晃在校門口的泥路上。
而我,有時會在夜色中的東湖岸邊,念《你的名字》在無人的地方,將那名字一行一行地串起來,串成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
5、
? ? ? ?主持人汪涵為自己的兒子取名汪十安,寓意是十方之內皆安樂。而曾在電臺里聽到的名字故事,則代表著深愛吧:有一個母親叫周華年,在生一對雙胞胎兄弟時難產而去世,她的丈夫就給兩個兒子取名潘一弦,潘一柱。
錦瑟無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華年
……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 ? ?半年前,初中同學來電,讓我幫他二孩取一個名字。原以為是個玩笑,怎知三個月,前同學又來問他小孩名字想的怎樣了,我還是一笑了之。臘月二十八,他再次來電,說
太臨盆在即,家中人都沒什么文化,一定要我這老同學幫幫忙,幫他孩子取個名字。
想想除了自家孩子的名字,我何德何能幫人取名?而老同學的盛情與信賴實在無法推脫,只能翻開《辭?!贰ⅰ墩f文解字》和《詩經》,硬著頭皮試試。
“和,相應也?!墩f文》
和,諧也。——《廣雅》
音聲相和?!独献印贰?/p>
同學姓李,李和,讀起來仄音律也還不錯,那就這樣吧。
孩子,這是你的名字,可能會成為別人的白月光,也可能會成為別人一生最蒼老的等待。
你的名字,我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