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色情
情欲毀于色情。性本身由于愛的加持而具有神圣感。而被異化,粗鄙化,象征著“性”的色情確其實與性無關。純粹理性(反對快感,視性行為為不潔等)究其根本上無法對性構成足夠的威脅,而色情卻可以起到這種毀滅性作用。如今色情的對象日漸泛化,從虛幻場景中的性擴大至真實場景中發生的性。
一方面,愛欲的脫離導致了情欲的上升和貶值。另一方面,色情的世俗化也助推了情欲由原本不可言說的的神圣地位,神秘感,跌落至凡間,持續貶值廉價。
與之相對立的一面是神圣化,凈化。這一進程也必然伴隨著與日常生活功用相脫離的事實。事物在神圣化,凈化的過程中始終保留著自己的天然內核。當其再度世俗化重回大眾視野時,我們考慮的方向不是移做俗用,也并不必要強調回歸它本來的自然狀態,或是極端享用之(絕對肯定或否定)。更重要的是如何保留下并發揚它的天然內核,內在精神等。這有些類似我國儒學的發展現狀。更多的,我們要先用“考古”方式研究了解之(拋去自己的固有認知,重新回本朔源),其次努力習得新用,最后再來評判其究竟能否為我所用,古為今用等。(這里作者舉了一個孩童喜玩弄排泄物的例子)。
世俗化的重心在于天然內核。正如貓把玩毛線球就如同對待老鼠的心理一樣,這二者其實有著相似,或者可以說是幾乎相同的天然內核。毛線球不僅成功的完成了一次世俗化進程,并且把玩毛線球的這一行為卻有意或無意的緩和了貓原本的暴力因素。這就是一種新用,并且首先也是建立在“考古”研究上的。(我所言“考古”不僅僅是“回歸歷史”這么簡單的一層意思,還強調追本溯源,探求事物的本質。我們要對事物形成正確的認識,而不是因為事物本身具有某些特質便試圖去壓制,這是一種神圣化,凈化的不良趨向(神學,道德預判對事物某些特制的強制性壓迫)。如若想順利完成世俗化進程,抵制這種壓制作用是必然的。就好比排泄物或是貓抓老鼠的暴力行為。我們不能也無法主觀壓制,那么只能選擇接受,加強研究以形成完整正確的認識(本質,天然內核),試圖發掘新用或是改造其某些特質(如轉移代替),使其人生化世俗化。)
如果說神圣化,凈化具有一種目的性以及強制性,那么世俗化意味著解放以及無目的性(“純粹的無目的媒介”)。仍然以把玩毛線球的貓為例,這種行為已經逐漸演化為一種無意識的習慣。又好比去博物館參觀的人們不會察覺到這是對遠古寺廟注意力的悄然轉移,旅游的人們不會把它與曾經的朝圣行為聯系在一起等現象。
在對世俗化的追求中,我們只能竭力將遠古之物最本質的內核保留與展現(或是尋找內核相似的替代之物。一如人類需要信仰。極端宗教以及宗教實際上是不予肯定的,但社會為我們提供了更加多樣的信仰形式,為我們重塑信念寄托之地,諸如音樂,藝術,閱讀行為等)。但其外觀(社會功能等)的異變是我們難以完全控制的,甚至是產生對立。
凡矛盾對立統一。諸如寺廟的舊價值讓位于博物館的展示價值,朝圣這一“詩意的棲居”行為(“歷史,記憶和身份認同”)被簡化為只是“路過”而從不逗留的旅游活動,這一切乍一看似乎都與最初的本質相悖。(具有相似精神內核的事物在社會進程中社會功能發生異變。商品化加劇,對效率的要求提高,都在倒逼萬事萬物商品化,同質化,裸露,展示,販賣。這構成一個無限的死循環。)
“展示為裸露提供了世俗化的絕佳機會”。
當事物本身僅僅為了展示而展示,保持著完全裸露的狀態,其表達性(神秘性)被摧毀,由此必然伴隨著色情來占據此空白空間。
總結一下愛欲的完整階段:愛,情欲(含引發的性行為),色情。首先,由愛晉升到情欲的階段是一種去儀式化,去神圣感的行為。我們出于愛而性,與之相對立的是出于性而愛。前者引發的性行為會伴隨著想象力的無限衍生(這點在后一章節中也會詳細提及),即對性行為的場景,形式等衍生物的幻想等。這種幻想也帶有一定的神秘性與表達性。且由于出于“愛”,這一神圣的目的,(而非出于與之相對立的“誘惑力”這一目的)我們無意識中為性行為加上了神秘的面紗。(例如我們不會事先預知或是厭棄愛人身體的丑陋,缺陷等,因為他者在我們的主觀感受中一直是以美好的形象出現。但相比于“色情”中的“裸露”,我們把人當成一件商品來看待時,無疑是挑剔的,苛刻的,選擇性強的。)而隨著性行為的不斷去神秘化,去神圣化 ,世俗化,也就演化成了最終的“色情”。情欲的誘惑力隨著神秘感的不斷下降也日益走向消亡,我們不再“幻想”。他者已經淪為完全裸露,已知的商品狀態以供我們消費,享樂,舒適。
綜上,我們可以這樣粗略的認為:愛欲分為三個階段:愛,性(情欲,性行為),色情。而色情是愛欲世俗化的一個結果。現今資本主義的商品化和展示一切以供觀賞,販賣的行為無疑加速了愛欲的這一固有進程,相當一大部分人直接略過愛欲的前兩步而來到了最后一步。
但嚴格意義上來講,首先,色情如若只是出于誘惑力而導致的行為,它本身是不包含“愛”可言的,那么應該不能歸于愛欲的階段之一。其次,仍然有相當一大部分人仍在隱晦的遵循傳統的愛欲模式,只是為了婚姻這一看得見的需求,愛欲的作用被淡化了。我們很難判定這種行為究竟是出于愛,還是誘惑力呢?姑且算作是一種誘惑力,但也未必是來自于色情展出的誘惑力,而來自自身利能夠益得到滿足的一種誘惑力。第三,從性,到色情這一階段,我認為還有相當大的距離。因為愛與神秘感二者都不能做到完全消亡,只有相對消亡,或是無限接近完全消亡可言。而愛發展到這個階段時,又怎能保證它不走極端,走向我與他者的分裂,分崩離析呢?那么色情這一階段顯然是被終斷的。
因此,我的觀點和作者有所不同。作者認為,性是一種毀滅與重生的結合體(前面我有論及,此處不再贅述),而色情只留存有單一的享受,舒適,溫暖之意。當今的愛情日漸被女性化,簡化為僅含及“色情”這一單一層面的感受,而有意回避,忽略,否定掉了“性”中可能伴有的毀滅感。另一方面,作者反復強調資本主義的商品化進程絕對展示一切的行為加速了社會的色情化,也就是說,作者認為愛,性,色情三個動作是依次發生的。而我認為的恰恰相反,我認為這三個行為是可以同時發生,并且相互包含的。譬如,愛的同時可以伴生性(想象等)。而色情只是對性行為中積極一面的一個局部抽離行為·,這也是與我們效率社會,積極社會的特點相吻合的。第四,補充一下,如若真的經歷了愛,性的去神秘化,去神圣化后仍然能保持住色情的誘惑力,我想這更是一種愛的境界。
由此也可以解釋上文中我舉例的為了婚姻而戀愛的行為(一種社會心理)。愛于當今社會的現狀絕非對性行為中快感的抽離這么簡單一層意義,更重要的是看到原本儀式化神圣化的事物在被社會強制性的世俗化,積極化。婚姻也可以說是一種儀式化形式化神圣化的行為,因此婚姻也被效率社會,積極社會不斷世俗化,片面強調積極面。因此我們能看到的是婚姻帶來的無窮好處,或是政治聯姻,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
其實某種意義上看,世俗化與展示,裸露有著或多或少相似的精神內核。在這一去儀式化和去神圣化的進程中,原本具有儀式感的事物就愈發呈現出一種“抽離”的趨勢,像是一個特殊空間。當今的儀式感事物諸如節日,游戲,宗教場所等,無意識中給人們帶來了一種“隔離”“遠離”的疏遠感,于是世界會在無意識中自發尋找其有著相似精神內核的事物來頂替原本儀式化神圣化的事物,完成世俗化這一歷史使命。
“儀式是誘惑原則的一部分。愛情誕生于儀式和禮俗的毀滅,并從中被解放出來。愛情的能量來源于這些形式的瓦解”。(鮑德里亞)
這一句話再度補充了我對誘惑力的觀點。誘惑力并不僅僅局限于色情的框架中。他者的出現難道不也是一種誘惑力嗎?愛欲的本身不就是來自他者的誘惑力嗎?我們將想象,光暈,源源不斷的投射向他者身上,令他者神秘化神圣化儀式化,誘惑著我們前往探秘。當一切儀式與禮俗毀滅而還能持有被誘惑的狀態,愛情的力量也在這些形式的毀滅中被解放,重生。(當然,被解放,重生的不只是愛情。)
第四章的最后一段,作者有這樣一句話:“愛情的去儀式化在色情中得到了實現”。但是作者對愛情世俗化這一趨向的態度確似乎是模糊的。因此我們只能根據自己的理解來重新看待這句話。并且作者在最后一段的邏輯上略顯得混亂,跳躍,這就需要我們自己梳理,反復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