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媽媽……”一歲多的孩子閉著眼睛,握著拳頭,仰天躺在墻角破舊的單人床上,用力哭喊著。昏暗的出租屋另一角,擺著一張桌子,旁邊坐著一個低頭穿編手工藝品的女人。女人聽見哭聲,快速放下手中的材料,俯身哄自己可憐的孩子。
“噢~噢~乖,媽媽在,媽媽在!不哭不哭!”女人輕輕拍著孩子的身體,低聲安撫著。閉著眼睛的孩子感受到媽媽的氣息,摟著媽媽,哭聲弱了些,咿咿呀呀哭泣著。
“咣咣咣!”一陣敲門聲伴著罵罵咧咧:“心煩死了!讓不讓人睡覺了?能不能讓你家崽子悄悄的?大熱天的一天到晚哭喪!”大院北面住的男人又來興師問罪。
女人委屈,卻不敢吭氣,淚不由自主流下來。住進這大雜院有兩三個月,女人感受到是諸多不善的眼神,唯有隔壁胖大媽是自己的依靠。做手工藝品的工作是大媽介紹的,自己的孩子有個照顧不過來,大媽知道肯定會伸手幫忙。女人想到大媽,緊皺的眉頭略有些放開,“明天一定得問問大媽!”女人暗下決心。
哭累的孩子蜷縮在女人懷中,小胳膊緊緊摟著女人的細胳膊,額頭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癟著嘴抽泣著,漸漸沒了聲響。女人聽著孩子的呼吸慢慢平穩(wěn),輕輕抽出孩子抱著的胳膊,擦干凈臉上的淚,起身繼續(xù)穿編。
東方既白,女人終于做完所有的活,和衣側(cè)身躺在孩子的身邊,迅速進入夢鄉(xiāng)。
“篤篤篤”,“小云起來了沒有?我準備交貨去呀!”隔壁大媽一早來敲女人的門。
女人驚醒,看看孩子睡得安穩(wěn),輕輕拉過枕頭靠著孩子,自己翻身下地,拉了拉衣角,打開門,把做好的工藝品悉數(shù)交給大媽。
“大媽,我這兩天做得少。孩子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好端端晚上睡著睡著突然大哭,不歇氣的哭,不摟著我睡哄不下來。大媽您經(jīng)事多,能不能幫我看看怎么回事?”女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詢問大媽。
大媽嘆口氣安慰女人:“這兩天我也能聽到孩子哭,哭得讓人心疼。孩子肯定是做噩夢了!你白天千萬不要讓孩子離開你的視線,多守著孩子,也許她白天遇到什么害怕的事嚇著了。”
大媽想起前些天遇到的一幕,仍然心悸不已。思考片刻,大媽覺得應該告訴女人真相。
那天午后,女人要趕活兒,讓孩子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吃著小餅干。一只流浪貓從門口走過,吸引著孩子跌跌撞撞追了出去。小貓一閃身竄到大街上,孩子也跟著上了街。
女人知道自己的孩子很乖巧,也不哭鬧,壓根沒注意到孩子已經(jīng)走出大門。只是當媽的心放不下,一會兒一看,發(fā)現(xiàn)孩子不在了,心瞬間慌成一片。
“我的孩子呢?丫丫~”女人叫喊著,沖出大門四處尋找。長長的巷口,女人看見大媽抱著抽泣的孩子走回來,心“撲通”放回肚子里。
“謝謝大媽!謝謝大媽!”女人滿臉的感激,大媽把孩子塞回女人的懷里,看著女人的臉,欲言又止。這樣一個滿臉戚容的女人,不知道內(nèi)心裝著多少心酸,讓人怎么忍心責備她呢?
“小云呀,那天孩子在巷口差點走丟,你還記著吧?”大媽小心地問女人。
“記得呀!那天多虧大媽幫我找回孩子。孩子要是出個事,我活著也沒意思了。”女人心有余悸。
大媽連連擺手:“沒事沒事!你一個人照顧孩子,難免有照顧不過來的時候。也是這孩子和我有緣,該著我救她。那天中午磨韭花醬,磨了一半,鹽沒了,我去巷口小賣鋪買了一袋鹽,回來正好看見有個男人抱著孩子要走。孩子在男人的懷里,不停地哭鬧折騰,看見我,伸手叫著‘奶,奶……’,我一看是陌生人,趕快搶孩子,幸好有兩個年輕人過來,陌生人見勢態(tài)不對丟開孩子跑了。你看看多危險呀,孩子一定是嚇壞了,這樣可不行!家里必須得有個男人!孩子的爸爸在外打工呢?”
女人早聽得花容失色,臉色煞白。聽到大媽問孩子爸爸的話,兩眼含著的淚噼里啪啦掉落下來,蒼白的嘴唇顫抖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大媽好一陣撫慰,女人的情緒才慢慢穩(wěn)定下來,哽咽著告訴大媽:“丫丫爸爸出車禍走了,奶奶怕我分賠償款,把我趕出家門。”
大媽緊皺著眉頭,試探著問:“那你的娘家人呢?”
女人搖搖頭,輕輕嘆了口氣:“父母在我上初中的三年中,得了重病先后走了。還沒有娶媳婦的哥哥覺得是我克死了父母,遷怒于我,娶了嫂嫂后再沒和我來往。我現(xiàn)在家里又出了這意外事,哥哥更不讓我回去了。”
女人深吸了一口氣,像是為自己鼓勁:“大媽別擔心我,只要孩子沒事,再難我也會把她拉扯大的。等明年孩子上了幼兒園,我支個雞蛋灌餅的小攤,肯定能養(yǎng)活了我和孩子!”
早晨的陽光那樣明亮,照在東屋的玻璃上,折射進女人租住的西屋。昏暗的房間斜射著暖暖的光,女人伸出手掌,一縷陽光傾泄在女人掌中,女人像捧著陽光的美麗天使,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