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氣晴朗,陽光明媚。我換上一條白色裙子,人字拖。穆誠風已在餐廳等候,穿一件白色T恤,藍色短褲。
“等我很久了?”
“剛到。”
早飯是牛奶,煎蛋,面包,黃油,味道還不錯。
“老板,再幫我們加個蔬菜沙拉。”
“怎么不吃胡蘿卜?”
“從小就不愛吃。”我有點不好意思。
吃完早飯,我們來到客棧的書吧,點了一壺冰檸檬茶,小小的茶杯精巧玲瓏。穆誠風靜靜地看書,我坐在他身旁欣賞湖光山色。
“這樣美的地方,永遠住下去該多好。”
“住幾個月,你就會膩了,還是會回歸城市的繁華。”
“對了,之前你說每年都會來?”
“嗯,時間不固定,視工作情況而定。”
穆誠風問道:“你會下棋么?”
“只會下跳棋和五子棋。”
“你喜歡下棋?”
“更擅長圍棋。”
過了一會兒,他從老板那找來一盒跳棋,我們開始鏖戰。
晴空萬里,湖水碧藍,不時有鳥兒飛過。歲月靜好,希望時間就此停止。
第三天,店主幫我們定了一條木船。劃船的老人身形消瘦,黑紅的臉上,多條皺紋。看上去六十多歲了。他的笑容如蓮花般純凈。
老板告訴我,他世世代代居住于此,劃了一輩子船。
“他有沒有想過,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呢?”我看著穆誠風。
“在這樣天堂般的地方,寧靜地過一生,不也挺好。”
也許無欲無求,才是幸福的秘訣。
我們登上船,劃了一會兒,到達了瀘沽湖的湖心島,蛇島。很久以前,一個美國植物學家洛克曾經在島上住了八年,與當地的摩梭人結下了深厚的友情,所以當地人也叫這個島洛克島。
島上植被豐富,生長著各種奇異的草木。我們在其間穿行,體味數年前洛克的孤寂生活。
“洛克真是有勇氣,在這里獨自生活八年。”
“不僅是勇氣,還要忍受孤獨。”
第四天,我和穆誠風依舊在客棧發呆,看風景。我第一次去了他的房間,和我的普通間不同,是個超大的套間,風景更美。
我們之間多了一份默契,我也少了一份拘謹。
晚上,我們在里格半島吃了晚餐,聽當地的小伙子唱歌,篝火映紅了他的臉。雖然聽不懂他唱的什么,卻也別有一番樂趣。
“你猜他在唱什么?”
“情歌。唱給自己心愛的姑娘。”
“這么晚了,姑娘早回去睡了。”我打趣他。
月光皎潔,漫天繁星閃爍。
“以前在城市里,從沒有看到過這么多星星。那是銀河吧。”我指著夜空。
“嗯。”
“可惜沒看到流星。”
“流星不是經常可以看到的。”
我們就這樣聽著情歌,在篝火旁仰望夜空,儼然是相識多年的老友。
第五天,早上醒來,我突然覺得頭有點暈,渾身無力,酸疼無比。躺在床上爬不起來。我搖搖擺擺地走到餐廳。
“小麥,你生病了?臉色這么差。”
“可能昨天晚上吹風受涼了。”我有氣無力。
我草草吃了幾口白粥,就回房間休息。
穆誠風過了一會兒,給我拿來一個溫度計。38度2。
“你發燒了,好好休息吧。”
“能陪著我么?”
“嗯。我去拿本書,讀書給你聽。”
“好”。
他選了一本紀伯倫的書。
“我永遠在沙岸上行走,在沙土和泡沫的中間。高潮會抹去我的腳印,風也會把泡
沫吹走。但是海洋和沙岸,卻將永遠存在。”他輕輕讀起來。
紀伯倫的文字好美,而且充滿哲理。
他就這樣坐在我旁邊,為我讀書。他的聲音充滿磁性,十分悅耳。
“餓了吧,想吃點什么?”
“想吃碗面條。每次我生病的時候,我媽都會給我做。”
“好,那就面條。”
過了一會兒,他果然端來一碗面條。里面有蔬菜和一個荷包蛋。
“多吃點,我親手做的。”
“看不出來,你還會做飯。”
“也就是簡單的,難的不行。”
“我有一個弟弟妹妹,小時候,父母不在家,我就會給他們做。”
“我是獨生女,很孤單。父母不在家的時候,我就會趴在窗臺上等待。”
“生病的時候,就開始想家了?”
“有一點想。過幾天我就回去了。”
“那你呢,有沒有想家人?”
“我在外面奔波,習慣了。” 穆誠風凝視著遠方。
我嘗了下面條,味道清淡,味道鮮美。
“味道如何?”
“還不錯,比我做的強。”
吃了半碗,他把餐具收走。我躺下來休息。
原來,他有弟弟妹妹,是個大哥哦。
第六天,我退燒了。還是有點虛弱,只是在客棧里溜達。我和穆誠風繼續在書吧里下棋,喝茶。這次我們下的是五子棋。客棧的花果茶,味道甘甜,唇齒留香。
吃過午飯,我們一起在湖邊散步。楊柳拂面,清風徐徐。穆誠風一副心事不寧的樣子。
“你有心事?”
“嗯,是有些煩心事。”
“是,因為女朋友么?”不知怎么,我突然蹦出這么一句,自覺唐突。
“不是,我單身。”
“一定很多女孩追你。還會煮面條呢。”
“除了我家里人,我只給你做過。”他盯著我的眼睛,格外認真。
我竟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
“怎么看待愛情?”
“隨緣。”
我們去買了些水果,帶回客棧。穆誠風偏愛橘子。我心里偷偷給他取了個外號,叫橘子王。
第七天,我感覺好多了。我們又坐著船游湖。中午在里格的小飯館吃了農家菜和啤酒。
“明天我要回北京了,也該準備準備上班了。”我有點不敢看他的眼睛。
“新的開始。”他頓了頓,“需要我送你么?”
“我不喜歡面對別離,不用相送。”
他沒有去送我。
我獨自離開。別了,彼岸,別了,瀘沽湖。別了,穆誠風。
老板找了輛車送我到瀘沽湖的機場,坐飛機到昆明,然后轉機飛回北京。坐在飛機上,我在回想我們一起度過的七天。
時間很短,回憶很長。
他煮的面溫軟可口,他讀書的樣子。
以后,不會再見了吧。
這趟瀘沽湖之旅,不虛此行。齊浩在我心里的影子漸漸淡去,仿佛重生一般。
好友蘇彤彤來機場接我,回到我們在北五環外合租的一個小兩居。
“齊浩,他問我你的消息,我說不知道。他不相信。”
“都分開了,還找我干嘛。”
“你也是,一個人去云南那么遠的地方,連我都不告訴。”
“挺安全的,當地人都很淳樸善良。”
“老實交代,在瀘沽湖呆了那么久,有沒有什么艷遇呀?”
“確實認識了一個帥哥。”
“長相如何?”
“說實話,還真挺帥的。”
“有沒有好好發展一下?”
“也就像普通朋友一樣。”
“發展到哪步了?有沒有那個?”
“你想多了,手都沒牽過,只是朋友。”
“他多大?家在哪兒?有沒有約下次什么時候再見面?”
“你查戶口呀!”彤彤問的問題我居然一個也回答不出來。
“他的電話或者qq總有吧?”
“都沒有。”
我們只是萍水相逢,過客而已。我覺得我們不會再見面了,所以沒有留下彼此的聯系方式。
“小麥呀,我真是服了你了。這么好的機會,讓你白白錯過了。”
“你認識我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剛失戀,哪兒有心情談戀愛。”
“晚上我和程致給你接風,一起去吃火鍋吧。”
程致是我發小,比我大一歲。也是彤彤的男友。我是他們的紅娘。
我們去了附近的一家店,叫蜀九香。人并不是特別多。
“聽說你去云南了。”程致漫不經心。
“對啊。”
“膽子真大,一個人也不怕遇到壞人。”
“哪兒有那么多壞人。”
“你不知道,前不久有個女生去西藏,就慘遭不測。”
“你就不能盼我點好啊。”
“他也是擔心你。” 彤彤趕緊上來解圍。
“重色輕友。”
很快上來一桌子菜。
“哎呀,太棒了,我在瀘沽湖的時候就天天盼著吃火鍋呢。”
“不是有人給你煮面條。”彤彤開我的玩笑。
“誰啊?新男友?”
“行了,你們真八卦。”
“你趕緊找個吧,老這么當電燈泡也不是個事兒啊。”程致似笑非笑。
“就當電燈泡,怎么著。我樂意。本姑娘現在沒心情找男朋友。”
每次遇到程致,我們都會斗嘴,斗了二十多年了。
“好了,你們兩個,別貧了。趕緊吃吧,肉都熟了。”
我突然想起穆誠風,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瀘沽湖呢,還是已經回家了。不知道他會不會想起我呢。
“對了,以后齊浩再問起我,不要搭理他。分手就是分手,我不喜歡藕斷絲連。”
“遵命。對了,我們雜志社有個小伙還不錯,要不要介紹你認識一下。”
彤彤在《經濟參考》雜志社工作,是個小編輯。
“我最近決心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后天就要入職了。你介紹給別人吧。”
夜色漸濃,我們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我的眼前卻是穆誠風的臉孔,冷靜而溫暖。和他一起度過的七天,也如同昨天一般清晰,難以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