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有兩種結果,一是消亡,二是新生。——莫里哀《偽君子》
人什么時候能夠體會到自己的痛苦?
當默默無聞的游離者也站上了燈光絢爛的舞臺;當一朵微小的夜菊在盛夏開的過于豐滿絢麗;當一只水筆吸入了過多的水墨扣上筆蓋……
它們的最后,我們發現不過又是一種死亡。而痛苦是死亡的一種固有的屬性,每一個死亡的生命體,從本質上都不能回避痛苦。
于是我們發現,完美同樣是一種死亡的形式。并且完美注定會帶來痛苦。
俗道理講透了一句話,同樣也是我們長輩從小安慰我們的缺陷時的一句常言:“太完美的人,上帝會把他收回去的。”但試問,當人們真正擁有完美的能力,去企及以往望塵莫及的目標時。誰又會在意死亡?
所以,我們又向往著完美,但此時卻不在意痛苦。正如人的起源中有愛美之心,為了此,我們甚至可以不惜一切,哪怕生命。
八升的水在我看來,它既然要選擇利用外物來不斷地調換、抽離,正是因為它感受到了自己完美中的痛苦。機敏的派克曾言:“失去平衡,遠比放棄本身更為痛苦。”大水杯意識到了自己的完美,于是如此。但它同樣也可以選擇回避放棄,那也只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讓自己永遠停留在原地,不讓雙腳踏上旅途。
同樣,我們也能有一個真實的感受。當我們用水杯接水時,我們本能地在水滿則溢接近杯口的情況下,感到困惑與不自然。我們必須得小心翼翼,舉步維艱,因為水溢出就會讓我們產生不適,感到煩惱。但當我們留下最后距離瓶口一小段空氣,我們總是更得心應手。
《終極一班》里有這么一句臺詞:“天使和魔鬼是并存的,要不然這世界不能平衡。魔鬼不放手,天使也別想走。”天使無盡的善意被宗教和圣人在教條與典籍中喋喋不休,而后在這無間的善意中我們逐漸憔悴,迷失并且厭倦。實際上,最后攤開雙手才發現,天使給予的善意,在手中久后也發酵成了腥紅的毒藥。
于是天使何嘗一定是天使?惡魔又何來被我們嫌棄,背負罵名與打入地獄?《神曲》的畫卷,有時興許也只是但丁一個人的自賞。
迄今我都極愛的一部電影,巖井俊二的《情書》。柏原崇在片中一戲成名,被日本媒體冠以日本第一美少年的美譽。而后卻因為一次疾病,事業便逐漸門前冷落車馬稀,不如當年。
寫到這里我將面前水杯中的水喝到僅剩大概三分之一的樣子,在房間不算明亮的灰色燈光下,我看見水平面與水杯折疊出來的影子在木桌上有一種奇異的美感。杯子影子較淡,白水較濃。這種明暗與層次的錯落讓我不禁有些失神。是的,杯子某種意義上決定著完美的尺度,可水是自由的。此時水相對杯子并不完美,它的空缺讓人有種無端的空洞與緊迫。可就是這樣“痛苦”中平衡的,卻讓浮動的層影細美的妙不可言。
《獅子王》辛巴的父親說:“世上所有的生命都在微妙的平衡中生存。”
我想這句話,再好不過了。
事實上正如游離者平凡但不平庸;夜菊只需適時不必過度;墨筆只需三分之二的墨水。
痛苦中的完美,才是真正的完美。這樣的完美,能使一切的生命與美得以平衡與永生。讓其更有勇氣,來盡善盡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