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獨自窩在某個地方的時候,總是會胡思亂想,或者是,回憶。
今天這座城市在下雨,我撐著傘,一步一步向家走去,由于學校要求,我需要去理發。到了門口,收了被雨水沖刷干凈的傘,輕輕甩了三兩下,便推門進去:“老板,來您這理個發。”沒怎么墨跡,我坐在了椅子上。
一嘬嘬頭發掉落下去,我忽然想到那個一年多未說話的朋友。
他喜歡歷史,看過相對論,自學俄語,經常討論蘇聯,他和我一樣,我們喜歡局座,他和我不一樣,我把自己藏起來了,他卻磊落的活著,即便活得孤獨。
他曾經買眼鏡,選了一個民國最流行的款式,他眼睛很小,臉打小就是圓的,從小到大就沒瘦過,他戴上眼鏡讓我看,我記得我損了他幾句,可如今我也委實該承認,即便當時的他還沒有胡適那般風范與氣場,卻真的儼然一副學者模樣。
可某一天的晚上,我親手把這個我這么多年唯一志同道合的知己,兄弟,推開了。推的很遠。
那時候我們都上初中了,那一段時間我很乖,真的很乖,乖的我媽都以為我受刺激了,她說初中生了就要以學業為重,我說好。她說愛好什么的先暫時放下,我點點頭。她說軍事小說不要看了,把你的局座也放一放,中考很重要,我沒說話,可我有一絲妥協。于是有一天晚上他給我嘮叨了一連串中蘇的時候,我全當沒看見。一連幾天,我竟心生煩意,睡前隨手屏蔽了他,從此,我所有所有想說的話,都憋回了肚子里;一切一切想了解的事情,都只能自己去查,曾經我不承認,可自那以后我確實認了,他比我懂得多,他從不理會我的問題有多低級,他講他的見解時從來是不疾不徐的,比之快一分慢一秒都不是他。
后來,我的微信上出現了一句我至今難忘的話:“你別屏蔽我了,我不給你講蘇聯了。”他配了一個笑哭的表情,直到今天我才意識到那樣被毫無預兆的拋棄多么讓人心里發慌,沒有任何言語的疏離,恐怕最是殘忍。于是我忽然察覺到了自那以后我真的變了很多,心里話永遠成了心里話,掏心掏肺的友誼,在我走過的這十五年里,僅那一樁。誠然,十五年于漫漫人生著實太短,可我不止一次的幻想如果我沒有屏蔽他會是怎樣一種結果,我覺得他在學校就可以不那么孤獨,不被當成怪胎,即便我們的學校住處都隔了好幾條地鐵干線,我也可以在他想要從昌平走到天安門的時候陪他這一段路;我覺得當他考上好大學時,終于被同一個級別的人認可時那種喜悅,我可以被分一半嘗一嘗;我覺得當他平靜的心被一個女孩子掀起滔天巨浪時,我可以幫他寫情書,他不擅長這些可我總是懂一點的,至少這方面是他要請教我的;我覺得如果沒有那段乖巧的如木偶一般的時光,我們可以有一輩子的友誼,我可以有個好兄弟,他也可以不受排擠。
不管怎樣,我希望他好,希望我一直引以為傲的朋友,在以后的道路上,帶著我那一份飽含了愧意的祝福,走的一切順利。
—————京城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