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安慶日報 ?李屹
文化是一個民族生生不息、得以延續的血脈,是人們共同的精神家園。近年來,如何將文化之根留住,保護、傳承中華民族的優秀傳統文化等話題頻成熱點。從中央到地方各個層面的政策、做法,每一出臺,即成關注焦點。
語文,正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根基所在。在安慶,活躍在教學一線的語文教師們,大膽探索著閱讀課程化的道路,在改變自己、改變課堂的同時,也改變著學生,改變著我們身邊的人文環境。
閱讀,讓人文的種子根植于心靈;悅讀,讓真實的教育得以發生。“我關心你的閱讀,是為了關心你是否幸福。”
誦讀:安靜潤澤中的滲透
2017年3月17日,上課鈴一響,雙蓮寺小學六年級2班就傳來了朗朗讀書聲。語文課前的幾分鐘,在課代表的帶領下日有所誦,是這個畢業班六年來的日常。
最近,這個班的語文教師朱麗芳,又為學生開設了一個新的閱讀活動——我是朗讀者。陳曦是這天的朗讀者之一,第一節語文課上,他給同學們帶來的是《湯姆叔叔的小屋》,另一位朗讀者昝俊杰與同學們分享的是三毛的《萬水千山走遍》。
朗讀分享的內容不限,學生們或捧書就讀,或配樂吟誦,或搖頭晃腦,或手舞足蹈。朱麗芳作為特殊的聆聽者,對書本、讀者及聽眾略略點評,帶著學生稍作討論,每日課上十分鐘的朗讀活動即算圓滿結束。
“我是朗讀者”活動從2月27日開展,最初報名朗讀的只有幾個喜愛舞文弄墨的學生,課程設置也并沒有專門的朗讀課,不過這都不足以對抗老師與學生們對閱讀的喜愛。
“原本只是試圖模仿《朗讀者》,沒成想,孩子們的踴躍和反饋,使得簡單的活動無意中成了珍貴的教育資源。”朱麗芳告訴記者。
記者走訪發現,朱麗芳的實踐并非個案。一批身處基礎教育一線的教師正努力改變著語文課堂,日有所誦,日有所讀,閱讀課程與綜合實踐把學生引向課本之外更為廣闊的閱讀天地。
作為閱讀的一種表現形式,在感知言語聲音形態的同時,實現對文本的感悟理解,在閱讀教學中培養語感,誦讀無疑是深入閱讀必不可少的一個環節。
在記憶、感悟、理解遇到磕絆的地方,費神耗力地誦讀,更好地集中注意力,從而更能撐展學生的閱讀能力。在潤滑學習的枯燥的同時,也培養、熏陶了學生對語言的節奏感,進而將追求節律滲透到學習與生活中,打造成熟個性的基石。
大觀區十里中心學校的電子屏上,“淺吟清唱誦古韻,悠悠詩情明我心”入眼入心。
走進汪瓊老師的一年級語文課堂,讀繪本、誦詩文,學生集體朗誦、老師帶領下課外閱讀與講解,舉一反三、舉三反一,孩子們在無意識、無壓力的狀態中獲得知識。
汪瓊將這個過程定義為“滲透”:“誦讀一定是從班級統一的聆聽和摹仿開始,給學生帶來沉浸自我的一體感,使其舒展、綻放,沉靜、優雅,教育就在教師隱去的時候發生。”
悅讀:素質與應試的統一
閱讀如何在素質與應試兩種教育模式的夾縫中落腳、立足?在閱讀與應試之間,語文教師又當如何協調?
當記者把這些問題拋向認同、支持并積極踐行著閱讀課程化的教師們時,未能得到正面應答。但他們給出的觀點卻清晰鮮明:閱讀與應試,并非矛盾對立、不可調和。而教師們的普遍態度,也有著身體力行得出的實踐明證。
為了得到一本沒頭沒尾也沒名字的書,在村里一位老人家門口等過三個黃昏;被寂寞與孤獨包裹的日子,只能依靠三流四流甚至不入流的書度日;抓到所有有字的東西來讀,報紙中縫的廣告、尋人啟事都不放過,甚至一張隨手撿拾起的紙片......物質貧窮與精神貧瘠的童年鄉村生活體驗,在汪瓊的生命里深深烙印。
2002年,教了8年數學后汪瓊改行教語文,她無限相信書籍的力量,在新生入學的第一個學期,大膽推廣“大閱讀”。然而,期末統考位列年級倒數第二的語文均分,引來雜音四起,也讓汪瓊陷入徘徊的低谷。
經過冷靜思考,汪瓊意識到:不是大閱讀出了問題,而是一心專注讀書、活動,忽略了孩子們的應試能力。方向沒有錯,策略要調整。課外閱讀課程化的目標更加堅定,再加上一定的應試訓練,第二個學期,孩子們的成績顯著回升。
“閱讀是基礎工程,見效慢,持效久。分數只是衡量孩子素養的標準之一,它并不是全部。讓孩子們愛讀不怕考、不怕寫,對語文老師而言才是最重要的事。”汪瓊說。
將學生們從課業負擔中解放出來,而不只是看到成堆的作業、書包的擁擠——樸素的想法,讓迎江、大觀兩區自身熱愛閱讀且愿意成為學生閱讀點燈人的30余名語文老師,自發抱團成立了“悅讀工作坊”。
告別了個體底氣不足、孤軍奮戰、眼界狹窄等諸多限制因素,他們在“閱讀課程化”的實踐道路上,大步前進。在改變自己、改變課堂的同時,變化也在學生身上悄然發生。
原本令人頭疼的孩子,如今也能靜靜安坐讀一本小說了,書頁里還有好多認真標注的拼音;《日有所誦》上的一篇篇詩文,孩子們基本都“熟能成誦”了;大部頭名著《三國演義》,孩子們也用冰心幼年時“不求甚解”的方法提前讀起來了......四照園小學教師江小琴將自己的驚喜發現寫成文字發布于網絡,獲得點贊無數。
教師如何在語文教育中滲透閱讀?捧起書本就是閱讀嗎?什么是真正的閱讀?迎江區教育局黨委委員、教研室主任江興玲表示:“‘悅讀’是你們、我們、孩子們一起愛上閱讀,讓閱讀澆灌生命、滋潤成長。陪孩子閱讀生命,讓生命在‘悅讀’中芬芳。”
共讀:讓真實的教育發生
3月20日,楊橋高中的語文教師蘇鳳睿,給高一學生的最后一節晚自習安排了看第一期《朗讀者》。當看到翻譯家許淵沖一生的翻譯著作等身,教室里掌聲良久,她知道,這節晚自習是成功的。
“《朗讀者》自己每期必看,深受感染,所以推薦給學生。哪怕一個人、一個細節、一句話、一個舉動能打動他們,這個嘗試就是有價值的。”蘇鳳睿說。
高中的課業負擔相對基礎教育階段更重,而在一些高中語文教師看來,即便應試的指揮棒不停揮舞,閱讀仍必不可少。多位語文教師的共識是,“大閱讀”應貫穿整個教育階段,從小學、初中到高中、大學,甚至一生。高中階段,自由閱讀的時間十分有限,僅從應試角度說,閱讀與作文緊密相關,高中生的寫作水平直接真實地反映了他們的閱讀狀況。
“缺乏良好的文學與情感熏陶,當認識到危機感的時候,說明閱讀已經匱乏。這種危機不只是指向學生的,同時也指向教師。”蘇鳳睿說,“縱觀語文學習教育,在大力提倡海量閱讀、經典閱讀、課外閱讀課程化的今天,學生、家長,乃至教師,仍停留在淺閱讀狀態。”
江小琴為了上好宋詞欣賞,不僅讀王國維《人間詞話》,還讀了《蔣勛說宋詞》,不同時代、地域作家的不同解讀,讓她對宋詞有了更多更深刻的了解和認識;汪瓊的涉獵就更廣泛,文學批評、美學、哲學、建筑學,不一而足;朱麗芳對四書五經、唐詩宋詞情有獨鐘,名家注疏、解讀是她的案頭書......進一步說,不僅學生需要大量品質性、經典性閱讀,其實,優秀的教師也是讀出來的。
華一小語文教師黃小卉記錄了《親愛的漢修先生》的共讀歷程,以書中故事為藍本,布置給學生和自己一份共讀作業:學生寫一封信給她,而她也要學漢修先生禮尚往來,送給孩子一人一張明信片。
所謂“共讀”,就是過共同的生活,形成集體生活的暖流。給予包括教師在內的安全感、溫馨感,通過共讀,產生共情與共鳴,在共同成長學習的過程中形成共識。
探索閱讀課程化的過程,就是共讀。只有共讀,才能讓真實的教育發生。
采訪中,一位語文教師笑談:“要在小學6年的時間里完成考上大學以前12年的閱讀,任重道遠。”在完成多少閱讀量的“任務”之外,更為關鍵的是,也許不久之后,書本上的具體內容會被忘卻,但這些經典在孩子們的語文根基上打下的底蘊會陪伴他們的一生。
“為什么總想努力生長,更應該思考怎樣把根扎得更深、更牢?根基扎實,自然枝繁葉茂!”
汪瓊和朱麗芳作為大觀、迎江“悅讀工作坊”的坊主,在日常交流探討中,辨析了語文教學的方向,更加明確了語文、閱讀就是根基所在。
朱麗芳在一則工作隨筆中寫道:“孩子,未來那么長,沒有支撐的心靈,如何面對成長中可能遇到的孤獨與殘酷?因此,我關心你的閱讀,只是為了關心你是否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