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舊酒館‖入骨相思

前段時間的五一小長假,和朋友提前計劃了好久要出去玩兒,然而,就在放假前幾天,她給我打來一通電話,電話里她試探性地問我,“五一放假還回家嗎”,我當時順口一說,“清明放假不是回去了嗎,這才三個星期不到,我不太想來回跑”,電話那頭空氣突然安靜,隨后她弱弱地說了句,“要是有時間就回來看看吧,我有點想你了,想看看你”,一時間,我有些接不上話,過了好一會兒,我說,“好”!

后來,我跟朋友說了聲抱歉,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回家。到家已近午時,上車之前我給她打了個電話,從聲音能聽得出來她很高興,一直跟我說她做了什么什么好吃的,我的房間都重新打掃干凈了,被子都拿出去曬過了,換上了新的被單和枕套,等等等等。

掛掉電話,心里暖洋洋的,嘴角不覺泛起了微笑,乏味的車程似乎也讓人變得期待,我望了一眼車窗外,陽光不燥,微風正好,這種感覺真好!


我是一名留守兒童,五個月大的時候父母就外出務工,一年大概回家一兩次,所以我從小就隨著爺爺奶奶一起生活,是他們一手將我撫養長大。

埋下一顆相思豆

中考落榜,最后上了一所離家較近的學校。

高一時在學校住了一年,那時候,每個星期都有那么一兩天讓我充滿期待,爺爺總會騎著四十多分鐘的電動車,從家趕到學校來看我。

某個星期三,和往常一樣,一下課就沖出教室四處張望,尋找那熟悉的身影。咦,今天爺爺奶奶都來了呢,我滿心歡喜,大步向他們跑去,

“爺爺,奶奶,你們都來了呀”,

“今天家里沒什么事,你奶奶說想來看看你,我就帶她一起來了”,

“嘻嘻,才兩天不見就想我啦”,

“對喲,想你呀,哎喲,怎么又瘦啦”,

“哪兒有啊,你就瞎講,走,我帶你去宿舍”。

每次來看我,奶奶都會用兩個保溫瓶,一個裝著湯,一個裝著飯菜,然后再用小棉襖裹在外面,包得嚴嚴實實的,生怕冷掉。我吃飯的時候,爺爺奶奶總愛盯著我看,好像兩天沒見我就變了個模樣似的,這個時候,我總會說,“哎呀,不要總是看著我呀,看得我飯都吃不下啦”,這才緩緩移開視線。

奶奶從一進門就開始嘮叨了。

“我給你帶了干凈衣服,你把換一下的衣服給我帶回家洗,省得你在這兒洗”,

“買了點蘋果,你記得每天都要吃一個,還有些龍眼和草莓,你洗洗和同學一起吃”,

“還有啊,這是一些零食,面包餅干等等我一樣買了一點,下課回來餓了可以墊墊肚子”,

“這個棗是我在家門口買的,你一天吃幾個,補氣血的”,

“……”

“好啦,我知道啦,我又不是十天半個月不回家”。

一直不說話的爺爺沖我白了一眼。

“這孩子,你奶奶還不是擔心你,怕你累壞身體了嘛”,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那么嬌氣,好啦好啦,我也快上課了,你們回去吧”,

“那我們走了,你在學校要注意身體啊,別省錢,要吃好的,都餓瘦了”,

“好,我知道啦,你們倆回去路上要注意安全啊,騎車慢點”。

我把他們送到校門口,臨走之際,頻頻回頭。


日久竟也發深根

高二時,我選擇了出來租房,提出這個想法之前考慮了很久,家庭的經濟狀況不允許父母回家,所以唯一的選擇是奶奶去陪讀。然而,現實卻是著實讓人棘手,在奶奶幾十年的悉心照顧下,爺爺洗衣做飯都是問題,況且還有一個上初中的妹妹,需要人打理日常生活起居。最終,一家人還是為了我做出了很大犧牲,奶奶去照顧我,爺爺在家里照顧妹妹。

還和往常一樣,爺爺每星期都會騎著四十分鐘的電動車來看我。家里有個小菜園,種了些應季的新鮮蔬菜,我經常聽到奶奶跟爺爺打電話說,“你一個人在家不要荒廢了小菜園,要記得打理啊”,爺爺總是會從家里帶來各種蔬菜,基本上都是我愛吃的,奶奶有時還會說笑,“你看你爺爺喲,每次來都是來看你”。

從小嬌生慣養的我,性格上免不了有點嬌縱,現在回想起那段陪讀的時光,我不知道甚至也無法想象她是怎么一天天扛過來的。

印象最深的是高三下學期,眼看著就要高考了,??嫉某煽儏s一次比一次低,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方面,我不想讓十幾年的時間最后換來竹籃打水一場空,于人于己,我都不想辜負;另一方面,我深知爺爺奶奶是多么要強的人,在七八十年代,家里窮得揭不開鍋的日子里,他們都要想方設法地供孩子上學,而現在,陪讀了兩年的我不想讓別人看他們笑話,我知道,他們雖然嘴里不說,心里誰不想自家的子女出人頭地呢,誰愿意看到兩年的付出最后只是徒勞呢!

陳奕迅有一句歌詞放在這里也不為過,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大概這一生也無法忘卻吧!

某天中午回家,我耷拉著頭拖著步子走在路上,遠遠地我就看到奶奶在租房門口等我,往常心情好的時候,我總是大老遠就喊“奶奶~”,她只要看到我這個樣子,心里的石頭就會悄然落地,但像今天這種情況,我一般都是默默地朝房里走去,也不看她,也不說話,這個時候,她就會“識相”地跟在我身后,不發一言。

我洗手回來后,她已經為我倒好水盛好飯,我看了一眼桌上的幾個小菜,全都是我愛吃的,我夾了一口菜放在嘴里,不知是什么情緒在作祟,也許是愧疚吧,霎時間臉色就變了,我沖著她大吼,

“這個菜怎么這么咸啊,怎么吃啊”,

她頓時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大氣不敢出一口,

“那不吃這個菜了,還有其他菜,吃點別的菜”,

“不吃了不吃了”,

“不吃怎么行啊,要不出去買點什么喜歡吃的”,

“不吃不吃,我懶得吃,先走了”。

被我這樣一鬧,她哪里還有什么心思吃飯,也放下了手里的碗,收拾收拾桌子去了廚房,我正在氣頭上,趁她沒注意把鹽罐里的小勺扔進了垃圾桶。然而,這一幕卻被對門的阿姨看到了,她偷偷告訴了奶奶,還說“你家這小姑娘脾氣不得了啊,可得說說她”,奶奶說“這不也是最后關頭了嗎,估計是壓力太大了心情不太好,沒事,忍忍就過去了”。

當然,這些都是在高考之后我才知道的。

晚自習回家,隔著門縫我看見房里的燈是亮著的,打開房門,一股梨子的香味撲鼻而來,一瞬間,心像是被什么東西扎了一下。桌子上,放著沖好的蜂蜜水和盛好的梨,我記得前些天無意中說了一句有點上火,她就每晚用冰糖燉梨,我晚上要到十一點二十才下課,她會提前一二十分鐘起來,在我回來之前燉好盛好放在桌上,平時,我回家之后都會跟她說說今天學校里發生了什么好玩的事,吃點東西再睡覺,而今天,氣氛冷得有點讓人窒息,我一聲不響地吃著梨,明明就加了糖,為何舌尖泛濫著的全是苦澀的味道。

大概過了一會兒,她的聲音響起,“衛生間我已經沖干凈了,衣服和熱水放在里面,待會吃完就去洗澡吧”,聲音很小還帶了些沙啞,讓人聽來很不舒服,我微微皺了下眉頭。說話時,她的頭也沒有轉過來,從我回來開始就一直朝向里邊,我不敢抬起頭去看她,我怕,我怕我招架不住來自每個毛孔每寸肌膚的嘲笑,我怕,我怕我找不到理由阻擋內心深藏的暗涌噴發,但我最終還是忍不住看了。她背對著我,蜷著的身子顯得格外的瘦小,瘦到讓人心疼,頭上的白發似乎瘋長了不少,在燈光的照射下被一寸又一寸地放大,我別過頭,緩緩地舒了一口氣,不知過了多久,我沒有應答,只覺得喉嚨被什么哽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第二天早上,鬧鐘響了,好像只響了幾秒,我醒了還沒來得及去關,就發覺她輕手輕腳地起來關掉了鬧鐘。不知過了多久,她輕輕推開門走到我的床邊,輕輕拍了拍我的胳膊,“靜儀,靜儀,要起來了”,我揉了揉眼睛,迅速地換了衣服去洗漱,等我洗好回來,桌上已經裝好了我要帶去學校的早飯。

早自習下課后,我打開保溫瓶,一碗火腿蛋炒飯,還冒著熱騰騰的熱氣,上面放了點家里腌制的小菜,一個恰到好處的煎蛋,我喜歡吃煎蛋,所以就算是蛋炒飯,她也會另外給我煎個蛋,還有一個用保鮮袋裝著的洗好的蘋果,一瓶酸奶。

我看著眼前的一切,一時間無法下筷,藏起來的情緒再也無法遮掩,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一滴一滴,落在我的心上。

我想起村上春樹的一句話:“我一直以為人是慢慢變老的,其實不是,人是一瞬間變老的。

其實,人也是一瞬間長大的!


入骨相思知不知

坦白地說,那些個朝夕相處的歲月里,我從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思念的重量。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自己是個不戀家的孩子,直到上了大學之后,才發現所有的事情并不像我想象得那么簡單,思念的浪潮常常將我淹沒,我久久地沉睡在這片海,不愿醒來。

當我寫下這篇文章的時候,好像電影倒帶一般,所有的情節都在腦海中重演了一遍,紅了眼眶,濕了心臟。

被愛總是比愛人來得悄無聲息,理所應當。

人會把最好的無條件地給予下一代,這是本性。但是在這個過程中,人們往往忽視了自己不僅扮演著父母的角色,同樣的,也扮演著子女的角色,你渴望子女常伴你的左右,渴望得到關懷和理解,那么你的父母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在這里,我想告訴天底下所有的為人子女,不管你是上學還是工作,不管你是未婚還是已婚,也不管你是貧窮還是富有,都請記得,我們這一生必須要尊重三種人:一個是辛辛苦苦把你養大的人,一個是在你跌倒時扶你起來的人,一個是陪你到老的人。而在這三種人當中,在我看來,最應值得尊重與不可辜負的就是養育之恩。可能你現在忙于學習,忙于工作,忙于掙錢,忙到回家的機會越來越少,忙到父母的頭發白了也不知道,但請你記得,一定要抽出時間,?;丶铱纯?,至少要打個電話回家,問問家里的老父親老母親。時間的流逝是讓人猝不及防的,很多事情不要等到沒機會了才去做,很多話不要等到沒機會了才去說。一個人,就算取得再大的成就,倘若丟掉了做人之本,那他也只是一事無成的沒有思想的骷髏。


你生在一個什么樣的家庭,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你是一個什么樣的人,而你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你就會創造一個什么樣的生命。

謝謝你們賜予我生命!——致父母
謝謝你們教會我做人!——致爺爺奶奶
你要長大,要學會感恩,要做個孝順的人!——致自己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訴你,不用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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