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平時寧靜的小村子似乎成了集市一樣,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跟著往里走的人流到一戶響著高音喇叭的人家,窄小的院子里井井有條的放著鮮紅漆的高方桌和圍著桌子邊放著的一圈長條凳,屋子里滿是黑壓壓竄動的人頭,看來是進不去的,外面的勢頭也一點不弱,院子的一邊角落里幾個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游刃有余的在大火之上的大鍋里熬著什么,有的在切著東西,有的在分裝各色菜魚。
“三老師、三老師車來了。”
話音剛落,屋子里黑壓壓的人都魚貫而出,打頭的便是被喊作三老師的人,他是村子里唯一的一位老師,本身在村子里輩分很高,在那個文化大革命風波剛剛平復的年代,這樣一個文化人在村子里是相當受人尊敬的,因為在家里排行老三,不管老幼大家都習慣叫他的外號“三老師”。
只見胡同口幾輛黑亮色的桑塔納剛剛停穩,為頭的一輛車周身緾著鮮艷的假花,副駕駛坐著一個極其標志的女人,即使畫了很濃的妝卻一點不顯得俗氣,反而感覺十分的妖艷,不管男女老少看著一時之間都難已移開眼神。
按照規矩媒婆拿著剛從三老師手中接過的兩個紅包給了車上的新娘,新娘二話沒說開門下車,話說新郎呢,就那么不遠不近的在車前傻站著,似乎等著看笑話似的,好多人為新娘叫屈。
沒辦法,都是父母之命,別說嫁到這樣的婆家就是想想都覺得幸福,三老師端的是國家的鐵飯碗,在那個不興做生意的年代有這樣一份收入不錯的穩定工作相當讓人艷羨,而今天辦喜事的又是三老師唯一的一個兒子,用村子里老太太們的話說,老子掙多少錢回來還不都是兒子的,雖然兩人見過一次幾分鐘的面,雙方都是冷冷,可是父母愿意也就順其自然。
事實上不是這樣的,三老師的兒子名叫懷財,懷財因為家里的嬌寵和經濟條件的優越有點紈绔子弟的意思,好好的大姑娘不喜歡,聽說前村的一個有夫之婦,像正直的三老師他的父親,在懷財不到20歲便匆匆給他找了最好的對象,辦了終身大事,十里八鄉出名的美女娶回來放在家里,應該會收心吧。
眾人推推搡搡一對新人,他們自己對彼此的冷淡倒像是害羞,到了院子里拜了一個簡單的天地就迎進新房了,接下來就是親朋好友的大吃大喝。三老師和他的老婆子這才松了口氣,總算沒有出亂子,兒子還算配合。
一切都看起來都順風順水,新媳婦名叫翠花剛來幾天已經做了幾雙鞋,還幫著公婆打理家里的事情,對兩個還未出嫁的小姑子也相當親熱,兩個已經出嫁的大姑姐對翠花也相當滿意。
大概不滿意的只有懷財,你們不是讓娶嗎,你們就娶,你們不是想知道結果嗎,結果在新婚的當天晚上翠花就真的成了懷財的女人,第二天懷財就告別了兩位可憐的老人和新婚的媳婦,獨自南下。
三老師和老婆子總是隔三差五的準備豐富的禮物讓翠花往娘家送,那邊二老高興的合不攏嘴根本無暇顧及新婚女婿的外出。
九個半月后翠花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取名菲菲,三老師兩口子高興不已心想有了孩子懷財該收心了,多方打聽兒子的下落稍信讓他回來,才知道一個晴天霹靂,兒子去廣州以后因為沒有什么手藝卻又不想吃苦,經常跟一些不三不四的無業人混在一起,一天不知如何起了爭執,誤傷人命,目前證據確鑿已經入獄,判刑15年。
十五年后
多年不變的村莊與大城市比起來顯得那么執著,執著于自己的純樸和天真,不思改變。快進村子的時候遠遠的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子,佝僂著身子跟在一大群羊的后面,只有他那偶爾打起的一聲響亮的放羊鞭讓人知道他的活力遠不像你所看到的那么差,近了才看到原來是三老師。
到了他這個年紀應該是兒孫滿堂,照顧孩子還忙不完,他卻有閑心呆呆的陪著一群不會說話的羊,看它們吃好吃飽,才露出難得的笑容。
懷財兩年前回來的,用了三老師兩口子一生的積蓄才托人打通一點關系提前兩年放了回來,回來后第一件事就是和十多年沒有傳出任何閑言碎語的翠花離婚,也不管已經十歲出頭亭亭玉立的女兒菲菲的感受。
三老師從四個女兒處籌集一筆錢,草草的把懷財和前村的已婚女人的婚事辦了,自己在村子邊上簡單的搭建了兩間房屋作為安身之所,把自己的院子給了新婚的兒子,倒是過起了安靜的生活。村中最輝煌的家庭從此悄無聲息了。
感情一向是最傷人的利器,不管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同樣是一輩子,有人一輩子看破一段感情,有人一輩子看淡一段恩怨,三老師這一輩子,養一個兒子就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