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與野的距離在寒丘的另一邊無法揣測,但這一邊的云、雪、光,卻渾然一體。
我坐在車里,慢慢融進這明亮的溫暖里,滲透進窗外原始的氣息里,一點點感受云下白茫茫的、荒涼的雪野里彌漫的律動。
微青的氤氳,潔白的清涼還有金色的溫柔,讓我不得已去承受生命的厚重。
我無法忘記,也無法澄清,更無法徹底擺脫——踐踏生命。
不得已到懼怕觸碰任何昆蟲;不得已到恐懼養寵物;不得已到害怕聽到任意一種哀鳴。
幼時從未想過生命的平等,也從未理解生命的差異,更無法區別靈長類對其他物種的兇殘與慈悲。
烹羊宰豬,殺雞殺魚,哪里不是習以為常?更何啻一只小小的麻雀?
我不知道還有哪一種生命與我一般曾糾結于玩鬧與慈悲之中。也不知道這付諸于智人的情感,到底桎梏于何處。更不知道,語言的自由終會給生命造成多少壓力。
我曾在毅然決然地踩碎一只從沙發下跳出來的蟋蟀后用意念告訴自己,生命沒有尊卑,只有崛起;生命沒有可悲,只有生存;生命,不是束縛,而是一種考驗……
我相信,它曾在那一小撮沙堆里悲傷過、憤怒過、憎恨過、絕望過;也在那一根鐵線上疼通過、撕裂過、解脫過。
生命的劇痛,不在于四肢百骸的創傷,也不在于無處安放的心靈的碎裂,而是因為有了把所有生命都平等的靈魂卻又無法回避對其他生命正常的優勝劣汰,甚至因為年少無知而踐踏、摧殘過弱小的生靈從而產生的罪惡感。
愿來世,你的每一根羽翼都經歷過歲月和艱難的洗禮,那樣,搏擊長空的你就不會對這世界有所抱怨;愿來世,你的每一口食物都沾染淘汰法則的鮮血,那樣,你就不會如我一般有愚仁的自責;愿來世,你遠離智慧,那樣,你可以一直保持純潔,永恒。
風風雨雨雪雪,萬載;
花花草草木木,千年。
晨宿日月寰宇,滄海桑田人間。
得道彈指萬年,無道百世如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