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有些人，是冥冥之中注定要相遇的，躲不掉。

我的朋友不多，我怕隨著高考的結束，那幾個值得記得的朋友也會不再見。

高中畢業的那個暑假，我才在僅有的幾張留言冊里翻到晨的聯系方式，第一次加了他的扣扣。簡單的幾句問候過后不再打擾。直到一段時間之后的七夕。

過情人節呢，沒有男朋友，好失落的情人節啊

我也是啊，沒有女朋友，就這樣咯

哈哈···那，要不我們倆湊合一下，一起過個情人節哈

恩，可以啊，在一起

······

這樣的玩笑真的會讓兩個人在一起嗎？是那個開玩笑的人給了兩個人在一起的機會，還是那個把玩笑當真的人？我到現在都不是很明白。

晨回來的時候八月份快要結束了，意味著離我們去上大學的日子是越來越近了。

在即將離開的那段日子里，我們才開始在一起走過。晨喜歡唱歌，而且我喜歡他的歌聲，不卑不亢，聽著很舒服，我還記得他給我唱的第一首歌是王力宏的《依然愛你》，在一個我睡不著的夜晚，他用來哄我睡覺的。

那幾天，我們走遍了所有的大街小巷，聊了很多事情，見了他的兄弟。我記得一個下午，他帶我去山溝玩，那里的路不好走，第一次他牽了我的手，很難得我沒有掙脫（我從小就是一個不喜歡跟別人有身體接觸的人），心里一直默默問自己：我們這算是真的在一起了嗎?是誰當真了？

那天，他講了很多故事，大多都是他以前和兄弟干過的那些瘋狂小事，唱了一首《全世界宣布愛你》。聽他講故事，聽他唱歌，就很想這樣靜靜的跟他一起走，轉身的時候就可以看到他微笑的側臉，甚是好看，偶爾牽著他的手不由得想要握的緊一點。那天回去的路上下雨了，我們被堵在廣場走不開，在那里避雨的時候，跑來一只可愛的小貓咪，給避雨的那個片刻添了一點樂趣。我不記得避雨的屋檐下他有沒有說什么，但那個瞬間，晨留給我特別溫柔的感覺。雨下了很久都沒有停，他牽著我的手一路跑回去，兩個人都被淋成了落湯雞，一路卻是我倆的嬉笑聲。我說我很久沒有這樣淋雨了，我記得那天我笑的特別開心。

我想起高三的某個雨夜，突如其來的暴雨，讓人不知所措。教學樓下簇擁著沒有帶傘的男男女女，不敢冒雨離開的女孩或許是在等一個帶傘的男孩出現一起同行。我在這擁擠的人海中看到晨的背影

喂，你也沒帶傘啊？

是啊，這雨來得太突然了

那怎么辦呀，我們怎么回去？

只能淋雨回去咯，要不然你在這里等著，我回去拿傘，然后回來接你

啊，那要等很久呢，還是一起撐校服回去吧。

我們撐起校服沖進大雨之中，身后留下那群等傘來還是等雨停的男男女女。

晨牽著我手的時候我問過他：

是真的喜歡我嗎？

你傻呀，問這么蠢的問題

那你喜歡我什么呢？

都喜歡

然后又一次融化在他溫柔的笑容里。他說，有些故事不需要結局。

九月份悄然而至，意味著我們各奔東西的日子正式開始。

他說，一個人去一個陌生的城市要懂得自己照顧好自己。他說，如果可以不說再見。我調皮的說他這是舍不得讓我走，晨罵我是豬。他說，即便是在兩個城市，希望一切還是依舊，想將喜歡我這件事放在心里，愿我可以感覺到。我嘲笑他不會說話，叫他“不浪漫先生”。

也是那個時候。他給自己起了一個名字：陌城。

十月的日子里，南方依然過得跟夏天一個模樣，我們分享有關新學校的各種心情，開始著各自的新生活。大概是因為我們都是不善言辭的人，所以離開后的記憶里，只剩下那些我鬧著讓他唱給我的歌。能說的話越來越少，我心里不舒服他的不聞不問，卻不愿跟他講的明白，我賭氣說：你還知道關心我啊？他莫名的不知所措，我說我不怪你。后來好久一段時間我們都沒什么聯系，我只知道陌城參加了學校的一個歌唱比賽。

十一月初，南方天氣開始慢慢變涼，潮濕的空氣讓人很是不舒服，我坐在圖書館靠窗的位置發呆。陌城發來短信：

我們分手吧

為什么？

只是覺得這樣對我們都好

你真的想好了么

嗯。

嗯，聽你的。

后來很長的日子里，我們互不打擾。

我依然習慣每晚睡覺前聽一聽手機里收藏的陌城唱的歌，一遍又一遍，反反復復，沒有心情。我雖然留戀晨的溫度，但我知道，是我的玩笑開始了一個從沒想過的故事，沒想過會在一起，自然留不住離開。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容易相信別人的人，就像我一直都沒有認真的相信過，晨會是真的喜歡我，怎么可能呢？

我想起很多關于高三的日子。

我們認識在高三，那些忙碌又憂郁的日子。認識晨，是因為我們共同認識一個朋友，那時候才知道，我們是住在同一個院子里的，可不知為何之前從來沒有遇到過。神奇的是，認識之后，卻是會常常遇見的，上學路上，放學路上，遇到之后一起走。

我記得有一次，早上天還沒完全亮，灰蒙蒙的看不清小巷的盡頭，我路過他家門口的時候，他正好準備開門出來，開門的聲音打破熟睡的早晨，我轉身面對那扇門，盯著門后要出現的人兒，門從下向上被緩緩撐起，他看到我的時候嚇得半死，我被自己的詭計得逞甚是開心，然后就被他數落了幾句，一起離開。

認識很長一段時間后，我依然是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的，但是總能在路上遇到，卻又不知道要如何稱呼。后來，我會在看到晨的時候發出一個“噼嘶噼嘶”的聲音，告訴他說，以后這個就是我和他之間的暗號，如果聽到這個聲音就要回頭。事實證明這個辦法真的很好用，不管什么時候，只要聽到這個聲音，再回頭的時候，一定可以找到彼此。很多次，我都能在回頭或晨回頭時看到一個暖暖的微笑，那種感覺，甚是默契。我們神秘的保持著這個暗號，僅屬于我和他之間的聲音，像是一個被深深收藏的秘密。

我記得高三第二學期的時候，晨說晚上老是睡不著，總是凌晨一兩點才睡，我經常勸他要早早休息，可是時間久了，發現也是沒有用的。有一次聊天的時候，我說我晚上睡得有點晚，一整天都無精打采的，他說他知道，說我快凌晨的時候才關燈的，我驚訝他怎么會知道，追問他，他說是自己猜的，我也就沒多問什么。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告訴我，那個時候，他房間的窗戶正好可以看到樓上我的房間，那段時間他老是睡不著，躺在床上透過窗戶看著我房間的燈在晚上熄滅，在早晨離開的時候關掉。我才恍然大悟關于那時候的很多巧合。

轉眼南方的冬天來臨。我是喜歡冬天的，可我討厭南方的冬天，不會有下雪天，卻還冷得那么認真，刺骨的寒冷讓我想要逃避，我開始一個人想念北方的大雪紛飛。想起晨在上個冬天捂在我耳朵上的白色耳套。

十二月的深冬，陌城說他有了女朋友，是在歌唱比賽的時候認識的，我微笑著祝他幸福。心里莫名的覺得可笑，跟我說分手還不到一個月，速度真是夠快的啊。我之前自責自己的玩笑，稀里糊涂，也沒有信任，不明白我們之間這算是什么。沒有失望，沒有難過，我們還是朋友，有著淺淺的問候。

再后來，聽說他們分手了。

大學的第一個寒假到來，那年新年，我沒有回家，也沒有再見到陌城。

新的一年，沒有新的故事，平平淡淡，夾雜著看不懂的簡單文字。

再一年新年，我想要回家看看，見見那些許久未見的老朋友。

陌城知道我要回去的時候，說他會在家等我回來，等著我。我路過西安的時候，被一個朋友留下來玩了幾天，回去的日子又被拖延了，我發短信說著抱歉，承諾一回去就給他回信。

回家的那幾天是那個冬天里最冷的時候，全國各地迎來持續降溫，我在小城下車的時候凍得發抖，打電話給陌城。在小城街道相遇，遠遠看見陌城穿著少見的深紅外套，有著與之前不一樣的成熟感覺，我大老遠喊著真的好冷，陌城迎面過來一個擁抱，我有點懵，緩過神來的時候，他以接過我的行李箱，摟著我的肩膀往前走，我轉頭看到他微笑的側臉，依然那樣好看。一路我都恍恍惚惚，聽不進去陌城那天路上說了些什么，他送我到樓下，說了再見。

我說過，我喜歡冬天，喜愛下雪天。我回家的第一場雪下在傍晚時分，陌城陪我去感受了我期待已久的下雪天，那晚的雪下的很是盡情，落在肩膀，白了頭發，我說：愿得一場雪，白了少年心。在閃爍的路燈下，我和陌城拍了我們僅有的一張合照。

我們還像以前一樣游走在小城的大街小巷，說著亂七八糟的故事，我的，他的，別人的，卻默契般都沒有提及之前的我們，好像跟之前離開的時候一樣模樣，沒有任何事情的發生，省略了這中間的一年半。陌城帶著我和他的朋友一起玩，也帶我去見了他的兄弟，他們嬉笑著問陌城我是誰，陌城笑笑說你們懂得。我在旁邊尷尬的默不作聲，問自己，我是他的誰，我們這算什么關系？問了好多遍，我不知道答案。

我記得我有一次受了委屈，好長一段時間心情一直很壓抑，我說，下次見面，我想要痛痛快快的好好哭一場。陌城說，不管多大的委屈，都留著見面的時候，他的肩膀一直都為我留著，讓我靠著哭個夠，只要我需要，他一直都在。我真的這樣做了，是在喝醉之后。抱著陌城在大街上哭的撕心裂肺，我隱隱約約記得他一直輕拍著我的背，說，說過要好好哭一次，真的做到了，哭吧，有多委屈，一次哭個夠，也不知道怎么會這么難過。后來朋友告訴我，我喝醉了不讓別人碰我，陌城怕我摔倒受傷，一次次靠近我，又一次次被我推倒在地，一次又一次，直到有人來帶我，他才去藥店買了胃藥回家。我知道后自責又羞愧，他說他也有了嘲笑我的把柄。

我知道那個時候我心里是怨他的，怨他之前冷漠的說了分手，現在又對我溫柔。

幾天之后我又一次離開，好像每一次分離的時候都是我先走，陌城來車站送我，買了一大袋零食給我，我嚷嚷著自己又不是豬，哪里吃得完這么多，喊著又累又重的不想帶，陌城說可以只挑自己喜歡的吃，非是讓我帶著（后來在袋子里竟然拿出兩袋紅糖，恩，有點尷尬，心里卻也暖暖）。我說完再見轉身上車，透過車窗看著他走出車站離開的背影，心情極為復雜。不知道這又是什么樣的一種告別。

回到學校，我想了很久我們之間，這算什么。我想著這段日子的相處，我又隱約覺得陌城心里是有我的，那么在他的心里，我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以前怎樣，現在什么關系，以后又是如何，我不曉得。如果真的一直都是在乎我的，那之前為何又要丟下我，轉身離開。我很迷茫，這樣的感情，一次就夠了，既然之前已經說過了分手，那么就只能是朋友，即便我們什么都不說，再回去也是需要極大的勇氣的，我想我是沒有勇氣再繼續一次的，不想像上次一樣玩笑般的開始，又莫名的結束。是的，一次就夠了。

我發短信問陌城：

在你心里我們是什么關系，朋友么？

我想是比朋友好一點的

我覺得我們像現在這樣，做好朋友其實就夠了，挺好的

·····嗯。你說是朋友就是朋友，聽你的。

是的，我們只是好朋友，僅此而已。

后來陌城寄給我兩個在廬山的紀念幣，一個寫著陌城，一個寫著過小陌，我和他。我問他為什么是兩個一起給我，而不是一人一個，他說，他的那個寄放在我這里，以后會拿回去的。

在那之后，他給自己改了一個新的名字：沫辰。

暑假回家再見面時，我問他為什么是沫辰，他說像泡沫、星辰一般，都是轉瞬即逝的東西。我感覺不到之前他的溫柔，擱在我們中間的距離那么明顯，他陪我笑，陪我逛街，陪我跑步，陪我打羽毛球，好像什么都沒有變，可我還是覺得少了點什么，說不清楚，胸口卻是堵得慌。

感覺變了，像是把那個紀念幣留給我一樣，他把陌城留給我，現在的他，是沫辰，與我無關。

再一次離開，沫辰在短信里跟我說保重。

這一次，我跟沫辰說了這前前后后我的所有想法，我說這算什么，他只是說，既然是這樣，以后不再打擾，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講話。說完他就刪了我的扣扣和微信，我要的之前的那個分手理由也沒有答案，再也沒有任何聯系。

他簡單的文字說過是因為他的自私傷害了彼此，我始終沒有明白他說的自私到底是指什么，也不會知道了。沫辰說：海的另一層意思是泡沫，他不想去看海，卻又去看了海，正如他不想失去她，最終，還是在人群中丟了她。我不確定沫辰口中的她是不是我。

但是有段文字，我知道那是寫給我的：

你喜歡默默不語、我言語不多、你落落大方我卻斤斤計較、那時最快樂的事、莫過于和你斗嘴不爭輸贏

過小陌的言語、總是那么煽情、恰到好處的淚滴、才不會辜負、那來自她的慰藉

是的，那時最快樂的事，莫過于我們斗嘴不爭輸贏。

這之間的前前后后，我反反復復想了很多，有舍不得，也有放不下，可我也明白，終究是回不去的。我開始不再聽他的歌，不再打擾，不再想念，像他刪掉我的所有一樣安靜的消失。這年國慶節的時候，我一個人去了廬山，那個他留給我唯一跟他有關的東西，那個他心里還念著我的時候去爬過的山。我想去走走他走過的某些地方。

離開的時候，我站在九江火車站門口，想著他往返在這個城市的模樣，想著他還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想多看幾眼這個跟沫辰有關的城市。我來過，沫辰不知道。

我一個人在他生活的城市，用這樣的方式，告別所有與他有關。

又是一年冬天，南方突然變冷的時候我翻出我和沫辰在下雪天拍的那張照片，很想打個不說話的電話過去，幸運的話他已經不記得我的電話號碼了。兩聲嘟嘟聲過后，掛掉了電話，我還是沒有勇氣，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下午我在公交車上的時候，沫辰打電話給我，我接了，

他問我過得好不好，

我說你怎么會打電話給我

我刪了你的扣扣微信，就是不想再聯系，電話還是留下來了

嗯，我以為你不會留著的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嗯

掛完電話，覺得心里舒坦許多，我知道，以后再見，我們還是會微笑著客氣問候，即便沒有回憶里彼此的溫柔，我們都會給彼此祝福，何時何地，愿他幸福。如此，足矣。

他是以前的陌城，亦是現在的沫辰。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有點亂。

我是——過小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