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先有李白而后有
黃河之水。不信
菊花只為淵明一人開?
風從思無邪那邊
步亦步趨亦趨的吹過來
上巳日。子在川上曰:
水哉水哉水哉
逝者如斯。不信顏回未出生
已雙鬢皓兮若雪?
從臺灣旅行回來,包里帶回兩本周夢蝶的詩集《有一種鳥或人》和《十三朵白菊花》。
僅僅是《有一種鳥或人》的封面:一位滿臉皺紋的老人,戴一頂護耳針織帽,身著黑色長長的大衣,微微頷首坐在那里,那一種孤獨和滄桑已深深打動我,仿佛看到一個用生命寫詩的人。
周夢蝶本名周起述,筆名起自莊子午夢,1921年2月6日出生,2014年5月1日下午2點48分病逝,享壽94歲。
這樣一個與詩共生的人,創(chuàng)作半個世紀,卻字字珍惜,一首詩常常經(jīng)年累月的琢磨,至今只出版過五部詩集《孤獨國》、《還魂草》、《十三朵白菊花》、《約會》和《有一種鳥或人》。
“也許是特殊的生活經(jīng)歷形成了他特殊的性格,周夢蝶在臺灣詩壇上的確是個奇特的詩人,他性格孤僻,沉默寡言,就連在臺北武昌街擺書攤時也專賣那些冷僻的哲學、詩集、詩刊等文學讀物,所以當1959年他的第一部詩集《孤獨國》出版后,人們送其雅號為"孤獨國主",1962年以后他每日靜坐街頭開始禮佛習禪,對來來往往的紅男綠女不為所動,儼如一入定老僧,成為臺北街頭一景,惹得許多人不買書也要駐足觀看一番”。
《有一種鳥或人》的編者開篇言:即使在今天,寫詩或不寫詩的人們,都還是能從詩人周夢蝶身上找到近于啟蒙般的傾慕心情——娑婆世界里那樣不自由,卻又最自由開闊——從當年武昌街騎樓下賣書自活以來,以貧寒為衣袍,行走于世道,如菩薩低眉,回向人間。“夢蝶”一名意味著自我與外物作無盡對話的浪漫詰問;而詩人以慈悲為筆著落,盡是不能忍舍的塵世散步,將惘惘現(xiàn)實走成一個未竟的夢。
面對他我不敢下筆,面對他,只覺得必須一層層卸下“偽裝”,脫去“浮華”,然后虔誠地捧起他的詩,一讀再讀。
《好雪!片片不落別處》這首詩他醞釀40年才終成,我以謙卑之心在此記錄,和每一個看到這首詩的人一起頌讀:
好雪!片片不落別處
一切從此法界流,一切流入此法界。
——華嚴經(jīng)
冷到這兒就冷到絕頂了
冷到這兒。一切之終之始
一切之一的這兒
我們都是打這兒冷過來的!
(好薄好薄的一層距離)
匆匆啊,已他鄉(xiāng)了
且已不止一步了的
匆匆的行人啊
何去何從?這雪的身世
在黑暗里,你只有認得它更清
用另一雙眼睛。
生于冷養(yǎng)于冷壯于冷而冷于冷的——
山有多高,月就有多小
云有多重,愁就有多深
而夕陽,夕陽只有一寸!
有金色臂在你臂上扶持你
有如意足在你足下導(dǎo)引你:
憔悴的行人啊!
合起盂與缽吧
且向風之外,旛之外
認取你的腳印吧
往日的崎嶇,知否?
那風簑雨笠,那滴滴用辛酸換來的草鞋錢
終歸是白費的了!
路,不行不到
行行更遠
何日是歸?何處是滿天
迎面紛紛撲來的鵲喜?
“風不識字,摧折花木”
春色是關(guān)不住的——
聽!萬嶺上有松
松上是驚濤;看!是處是草
草上有遠古哭過也笑過的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