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臉絕望的表情,仰天哀號,卻嘶啞著發(fā)不出聲,只有淚滴滑過消瘦地臉頰,無情地墜落,襤褸粗布衣包裹不住枯柴般的軀體,暗褐色的肌膚似乎失水太久般干裂,雙臂無力下垂,兩手中捧著一個衣不遮體的孩童。孩童腦袋耷拉著外倒,雙目緊鎖,疼痛帶來的呻吟似要從張口的口中發(fā)出,可下垂的四肢已宣告他幼弱生命的終結(jié)。
雕像名“家破人亡”,豎立在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入口處,形象地帶我回到那個曾今災難無助的日子,而今日又是日本投降70周年日,與我同行的是,無數(shù)家長領(lǐng)著孩子來了解那段沉痛的歷史,或許生在當代的孩子無法真正體會一幅幅雕塑背后的涵義,可卻能讓他們銘記那無法抹去的歷史。
延伸的石板道,我感受著每尊雕像帶來的震痛:枯瘦大爺捧著才三月的孫兒遺體蹣跚前行;憔悴的男人拖著被凌辱而死的妻子身體迷茫前行;矮小的少年背著死去的母親麻木地望著天空等等。身邊的父親在跟孩子講述故事,述說著那是人們的驚恐和無助,惡魔的無情和殘酷,孩子輕聲地問父親:“爸爸,為什么沒人來救他們?”
我沒有再去聽那父親會給孩子怎樣的答案,隨著人流緩緩步入紀念館廣場,前來祭奠的人很多,廣場上卻很安靜,每人都會默默佇立在黑色的背景墻前,凝視醒目的字跡。我踩著滿地鵝卵石,在字碑前深思。30萬在眼中不過是個數(shù)字,卻代表了千萬罹難同胞的呼喚。
跟著人流進入展覽館,罹難者名單密布在兩面的墻面上,正面的背景墻上展示著一些罹難者的相片,地上密集的星星燈火在昏暗的室內(nèi)卻顯得零散,似乎象征著點點生命之火在重大災難面前是多么渺小。低沉的哀悼曲撩動著祭奠者的心弦,我穿越回了那個痛苦的年代,耳邊響起了飛機的轟鳴、人潮的哭泣以及惡魔的淫笑。
館內(nèi)展廳帶著祭奠者們回到了故事的起點——1931年9月18日東三省的淪陷,家長們就著墻上的照片、遺留的文件、保存的文物跟孩子講述著故事;有雙鬢發(fā)白的老人互相攙扶著,滿臉皺紋的老臉上帶著苦澀的表情,這些都曾是他們難忘的童年;年輕的學生細細閱讀著曾今的歷史,填補著自己殘缺的知識。更多是如我般身臨其境地回到了那個苦難的年代,步伐經(jīng)歷著十九路軍奮勇抗敵、盧溝橋事變以及一座座城市的淪陷,直到1937年12月13日那個刺痛歷史的日子。
看那襁褓中的孩子,還沒來得急享受童年的歡樂,還沒來得急享受家庭的寵愛,卻享受了世人無法體味的冰冷刺刀,終結(jié)了短暫的人生旅途。有人望著孩子的照片流淚了,有母親看著照片把自己孩子緊緊摟在懷里,我不忍再直視孩童稚嫩的臉龐,因為心中的疼痛已無法壓抑了。
太多慘絕人寰的圖片信息,讓我的胃部抽搐,咽喉有嘔吐地感覺,我無法在沉浸其中,在那樣殘酷的歲月中,生命的弱小被無限地放大,我體會到了被割喉的恐懼,被活埋的窒息,被槍決的無助。我快步走出展館,呼吸著室外文明社會的清新空氣,在炎炎烈日中“300000”深深烙在了我心頭。
一排銅腳印是幸存者留下的歷史鑒證,在用實際行動在證實歷史并沒有被虛構(gòu)或是扭曲。今日的祭奠者們,有多少能夠如他們般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中生存下來,我承認我不能,并不是因為得不到佛祖的憐憫,而是看不慣惡魔的罪行。
萬人坑是惡魔大規(guī)模埋尸地,泥土夾雜著骨骸,層層疊疊,根本無法想象,這是用尸體堆積的坑,泥土只能凝固劑參雜在其中。我注視到了那弱小的骨骸,又是個孩童,那年幼的生命再次讓我胃部痙攣抽搐。
我?guī)ё叱镣锤性诩赖靿η巴A簦@面猶似耶路撒冷哭泣之墻般的黑色大理石墻面,讓經(jīng)歷了展館的人深深哀悼。佛祖可以寬恕惡魔的罪惡,卻無法抹去歷史的記憶。祭奠那曾今在黑暗中掙扎的靈魂,祭奠那曾今無奈無助的歲月,祭奠那曾今刻骨銘心的歷史。
今日,歷史的傷疤雖早已愈合,今日,現(xiàn)實的疼痛將永難磨滅。